不多時,陳進忠帶了渥西琿進來。渥西琿行了禮,叩問道:“不知皇上傳喚奴才,有什麼吩咐?”
乾隆也懶得多敘閒言,隻看了傅恒一眼。傅恒忙代乾隆問道:“昨日賽馬時,將榮郡王推入水中的人,可是你?”
渥西琿嚇得臉色都變了,慌忙伏地辯解道:“皇上明查,借奴才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做這樣的事!”
傅恒又說:“今有定王府二貝勒為人證,還敢狡辯?”
“不……不……”渥西琿連連磕頭,忐忑不安的陳情道:“皇上……皇上恕罪,奴才昨日腳崴了,根本沒有去賽馬!並不知賽場上的事!”
綿恩聽了,十分詫異,問:“怎麼可能?點名時我明明聽到是你!”
渥西琿道:“那是奴才找了個身形、容貌都頗為相似的人替奴才去的。”
舒妃忙斥責道:“你好大的膽子!禦前賽馬是無上的榮耀,你怎麼敢找人代替?”
渥西琿答道:“縱然是欺君之罪,也好過謀害榮郡王的罪名。”
傅恒也責問道:“既是腳崴了,你說明便是,為何要找人去替?”
渥西琿答道:“因為參與賽事的名單早就寫好了,奴才是在準備出門去賽馬場時忽然不慎崴了腳,這時候去告假太搶眼,奴才怕被人笑話,奴才的一個侍從就出了這麼個餿主意,說他認得一個人與我形容相似,可以找來替一下。我想參賽人那麼多,大家著裝一致,又都戴著帽子,沒那麼好辨認的。因此我交待他千萬不要跑的太靠前,以免麵聖受賞時露餡。至於他在行程中做了什麼,奴才一無所知!”
傅恒又斥責道:“真是荒唐!若人人都似你這般找人來替,塞宴盛事豈不成了兒戲?”
渥西琿爬到乾隆腳下,還是一個勁的磕頭,認罪道:“皇上恕罪!奴才知錯了!奴才不是成心的!求皇上寬恕奴才這一次!”
舒妃想要求情,又不敢求情,隻訓斥渥西琿道:“替你那人是誰?他推榮王又是什麼居心?你還不趕快把他交出來!”
“我……我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他叫什麼,退出賽場就走了……”渥西琿說著話,渾身都在發抖,緊張的不得了。
綿恩冷笑道:“這就好笑了,你說你沒去,又說不出替你的人是誰,那你如何證明你不是推五叔的那個人?”
福隆安捏著一把冷汗,向渥西琿道:“你不是說他是一個侍從找來的人嗎?那就把你的那個侍從叫過來,讓他去把人找回來啊!”
陳進忠見狀,就差人去傳。
乾隆一言不發,目光略略掃過舒妃、傅恒、福隆安等,最後又瞄一眼太後,不知心裡在盤算些什麼。
稍過了片刻,渥西琿的侍從到了。渥西琿如見了救星一般,也顧不得許多規矩,一見就忙扯住問:“阿有!你快說,替我那人是誰?他在哪?怎麼樣才能找到他?”
阿有好像一頭霧水一般,迷迷糊糊的問:“什麼人?少爺說的是什麼?奴才不太明白。”
渥西琿急的滿臉通紅,語無倫次起來:“就是賽馬早上……我是說前天……崴腳了,然後……”
阿有似懂非懂的問:“少爺是想問前天早上去賽馬前,您和奴才說的那番話嗎?”
渥西琿用力的點點頭,道:“就是前天早上咱倆說的那些話,你忘了嗎?”
阿有答道:“奴才記得,您說隻有除掉榮王,十一阿哥才有希望,這就是幫了舒妃娘娘大忙了。”
舒妃、永瑆、福隆安都大吃一驚,渥西琿推了阿有一把,喊道:“你胡說!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阿有問:“您不是一直在打聽榮王府的事嗎?不然奴才怎麼會知道榮王淋了一次雨就犯病的事?奴才早就勸過您不可對榮王下手,您偏不聽,還說他隻要多受寒幾次,不死也得殘!”
“我叫你胡說!”渥西琿氣急敗壞的撲到阿有身上,胡亂捶打起來。
福隆安、永珹等忙去製止渥西琿,隻見那阿有不過挨打了幾下,竟然鼻口一齊出血,不會動彈了。
綿恩伸頭一看,指著渥西琿道:“皇上麵前,你竟敢殺人滅口!”
“我沒有!我沒有!”渥西琿鬆開雙手,嚇得大叫起來,更加六神無主。
永瑆跪在乾隆麵前,道:“皇阿瑪,這分明是有人栽贓,然後滅口!這幾下怎麼能打死人呢?”
乾隆冷冷的問:“這裡輪得到你說話嗎?”
舒妃給永瑆使了個眼色,永瑆不敢再多言。
乾隆吩咐傅恒道:“將渥西琿移交大理寺審理,朕沒工夫耗著。”
傅恒領命,渥西琿喊冤著就被帶了下去,舒妃也無可奈何。陳進忠又叫了兩個人,將阿有的屍首抬了出去。
胡嬙在內間聽到乾隆先問病、後審案的過程中,每個人說的每句話,尤其是仆從阿有的供詞,感到大吃一驚。她這才明白,原來永琪之前養病三個多月、所隱瞞的實際病情早就被人竊取了消息,連永琪淋雨後複發舊症並不嚴重的事,竟然都被人知道的那麼清楚!
她回憶著,前日福隆安告禦狀時,曾說過凶手要麼是為了害永琪溺水,要麼是為了害永琪輸了比賽,現在想來,其實兩者都不是,那麼淺的水,是不太可能讓人溺亡的;至於比賽的輸贏,前三十六名都是勝者,也不差永琪那一個名額,而且就算永琪落在三十六名之外,隻要等到麵聖時說明緣由,輸也就不算輸了。所以,凶手的目的,就是要害永琪受寒。
隻不過,胡嬙憑自己的知覺,覺得渥西琿未必是真正的凶手,倒多半像是被人利用嫁禍的。嫁禍渥西琿的人,目的應該在於打擊舒妃和十一阿哥。
果然,乾隆就疑心到了舒妃身上,他斜眼盯著舒妃,帶著些許諷刺的腔調,饒有意味的問了句:“想必舒妃對此事是一無所知了?”
舒妃聲音雖不大,所答之言卻很有分量:“臣妾對此事雖一無所知,但卻深知母家教導子女之法,自幼從嚴,代代如此,從不敢忘記家訓。”
乾隆冷笑一聲,他聽得出來,舒妃的言下之意,無非就是說渥西琿家教很嚴,不可能做出謀害永琪之舉。
乾隆沒再對此事發表言論,隻吩咐陳進忠另外為永琪備車,安排許多人手好使穩當的送回榮王府,以便於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