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事就草草收場,太後沒有任何言語,隻扶著莫禾的手默默離開,舒妃、容嬪、永貴人、寧常在都跟在太後身後,尾隨出來。
這一行人靜默著走了一段小路,永貴人戲謔一般的問:“舒妃娘娘,難不成是因為上次太後叫您學著自己拿主意,您就生出這些主意了?”
舒妃還未答話,太後先站住腳步,回頭看著永貴人,問:“這是你該問的話嗎?”
永貴人笑道:“嬪妾不過是看這氣氛太安靜,就開個玩笑罷了,太後和舒妃姐姐可彆當真!”
太後繼續往前走,沒再理會永貴人,但仍然是繃緊著一張臉。除了永貴人,彆的人也不敢露出絲毫笑意。
容嬪邊走邊分析道:“今天這局,明擺著是借刀殺人!那個什麼叫做‘阿有’的,一定是老早就被買通的,不然又沒人逼供、又沒多大厲害關係,他怎麼一上來就說些出賣主子的話?分明是事先編好,專找機會說給皇上聽的!”
寧常在也附和道:“可不是麼!這麼一弄,皇上對舒妃娘娘和十一阿哥都要心存芥蒂了!可恨沒能把這幕後指使的人給揪出來,白白讓舒妃娘娘的侄子給背了黑鍋!”
容嬪想了想,又說:“幕後指使的人,也不難想到。這人要對五阿哥下手,又毀壞舒妃娘娘和十一阿哥的名聲,她的目的再明顯不過。你想,皇子之中,不算已經夭折和出繼的,也就隻剩下五位了——皇上最寵愛的五阿哥、舒妃娘娘撫養的八阿哥和十一阿哥、被皇上厭棄的十二阿哥、還有一個就是……”
“還有十五阿哥!”寧常在恍然大悟一般,道:“娘娘分析的對極了!十二阿哥早就沒戲了,如果五阿哥不行了,八阿哥和十一阿哥再被皇上冷落,那最後得利的隻能是十五阿哥了!所以這次下手的,一定是皇貴妃的人!”
舒妃聽了,心中捉摸不定,低頭向太後請教道:“太後,您老人家怎麼看?真的會是皇貴妃?”
太後淡淡一笑,反問道:“你覺得呢?”
舒妃搖了搖頭,答道:“臣妾覺得,皇貴妃固然是有手段的人,但相識多年,對她也算了解,總覺得她不至於心狠如此,且她當年又做過榮王的媒人,交情匪淺,更不太可能對榮王下手。”
“你是八旗貴族小姐入選的秀女,她是做雜役的宮女,你比她先一步冊為貴人,也比她先晉封嬪位,可如今她是皇貴妃,掌管六宮,你隻是個妃。哀家以為,你就夠實誠了,沒想到你的侄兒,比你還實誠。”太後說罷,笑著哀歎連連。
舒妃低著頭,忍不住抹淚,道:“太後垂憐,臣妾姐妹六人,家中隻有一位兄長,這渥西琿又是兄長的獨子,若是出了事,豈不斷了香火?家兄一向不求聞達,隻望平安,卻還是被我連累,這叫我百年之後有何麵目去見祖宗?”
太後點點頭,拉住舒妃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再怎麼著,哀家還活著呢,豈能叫你侄兒送了命?”
舒妃忙跪下,向太後行了個大禮,太後令莫禾將舒妃扶起。
永貴人麵帶微笑,寬慰舒妃道:“舒妃娘娘也不要太擔心,隻要禦醫們把榮郡王的病治好了,皇上哪裡還會追究從前的事?”
太後冷笑一聲,看著永貴人,問:“你對禦醫這麼有信心?”
“不是您老人家說怡賢親王曾得過相似的病,後來被太醫院治好了麼?嬪妾想著,太醫院如今的醫術,隻能比先時精進,豈有治不好的道理?”永貴人說話的樣子,很是隨意。
太後淡淡答道:“他當時是治好了,不過沒活幾年就死了。”
永貴人啞然,好沒趣的站著,舒妃、容嬪、寧常在三個聽了也感到十分驚訝。過了片刻,永貴人又補了句:“就算榮王出了事,那也該把幕後指使的人揪出來,哪能算在舒妃娘娘和十一阿哥頭上?”
太後淡淡一笑,對舒妃、容嬪、寧常在三個道:“你們且先退下,哀家有話單獨與永貴人講。”
舒妃、容嬪、寧常在隻好遵照太後之意行禮退下。
這裡太後又繼續問永貴人:“你說的幕後指使的人?是哪個?”
永貴人答道:“方才容嬪娘娘不是都分析過了嗎?十有八九就是皇貴妃,即便不是皇貴妃,也是追隨皇貴妃的慶貴妃和穎妃。這事就對他們有利,左右跑不出她們的人!”
“容嬪說的,當真就是你的想法?”太後的笑容,有些神秘。
永貴人大言不慚的答道:“現在隻是嬪妾的想法,興許過幾天就是皇上的想法了呢!”
太後點點頭,道:“你很聰明,但也彆自作聰明,哀家從來不讚成後宮裡一枝獨秀,卻並非厭惡皇貴妃。哀家年紀大了,也懶得操心許多事,但若是哪個人以為舒妃老實,就拿她當槍使,那這個人,一定是活膩了。”
永貴人聽的明白,隻好應答道:“嬪妾的枕邊風對皇上若有用,頭一件事自然是要替舒妃娘娘洗刷冤屈的。”
太後笑著點點頭,扶著莫禾的手離去。
永貴人在太後身後行恭送禮,翻白眼瞟著太後的背影,那眼神卻滿是不服氣,心中暗語著:“都一把老骨頭了,該活膩的也是你吧?再怎麼有能耐,等你兩腳一蹬,這後宮還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永琪被送回榮王府後,仍然安置在紫薇寒舍養病,他在去木蘭圍場之前的三個多月沒有上朝,原本以為秋獮過後,必然能回去上朝。沒想到,這趟回來,他竟開始了漫長的休息。
乾隆有時派人來問病情,有時親自來探望,太醫們每日奉命往來診脈治病,不敢不殷勤,就差沒把榮王府的門檻踏平了。隻是永琪的狀況,輕輕重重、反反複複,一直不能穩定,侍奉的人都深感憂慮。胡嬙還是像之前一樣,白天來永琪這裡作陪,晚上仍回去哄孩子睡覺。瀅露吩咐著玞嫿、綿億的奶娘丫鬟們照看孩子,其餘一切如舊。
剛回府的前些天,玥鳶一直在紫薇寒舍服侍湯藥,一來是因為放心不下永琪,二來是因為懿澤不在府中,蕪蔓居中必然是金鈿說了算的,玥鳶之前與金鈿拌嘴,見麵難免尷尬,因此便不太想回去。
後來胡嬙不斷使人往蕪蔓居看,終於聽說懿澤回來,便勸說玥鳶回蕪蔓居去,說是不在蕪蔓居的時間越久,就越不好回去了。玥鳶思忖著,永琪的病已是常情,且胡嬙每日都來,她一直呆在那裡自然多有不合適,無奈隻好硬著頭皮回到蕪蔓居。
金鈿在院子裡,一看到玥鳶進來,就上前攔住,氣勢洶洶的問:“你是誰?誰準你到這裡?”
玥鳶也板著臉,義正辭嚴的答道:“我就是這裡的人,王爺已經吩咐過回府後我可以回到索格格身邊,任何人不得阻攔!”
金鈿嚷道:“我偏要阻攔!你能怎樣?”
自從玥鳶知道了永琪的這個病,就有一肚子的話想對懿澤說,尤其是永琪在密雲昏倒之事,她必須得告訴懿澤才行。這些天服侍永琪,看著永琪總也不好轉,玥鳶也變得十分浮躁,懶得跟金鈿吵架,突然將金鈿推到一旁,直接往前去敲懿澤的房門。
金鈿又追到懿澤門前,繼續扯住玥鳶。
懿澤開了門,道:“金鈿,鬆手。”
金鈿隻好鬆了手,不樂意的往一邊去了。
玥鳶向懿澤行了個禮,道:“格格,奴婢有些話,要單獨與你講,今天不得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