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澤沒有反駁,不做聲的進了屋子,沒有關門。玥鳶知道懿澤這便是同意了,於是跟著懿澤進去了。
懿澤回到書桌前看書,玥鳶就站在一旁對懿澤說:“奴婢近來服侍王爺比較多,才知道一些原來不知道的事。我想格格可能還不是很清楚,王爺的病現在究竟有多嚴重!”
懿澤隨手翻閱著書,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應聲道:“那年王爺肺病也被說的十分嚴重,皇上都嚇得滿城張榜招醫了,最後不也沒怎麼樣?沒再吃藥也沒診治就不了了之了,後來也沒見犯病過一次。”
“那不一樣!”玥鳶按住懿澤的書,認真的說:“那時的好與不好,都是太醫說了算,我們什麼都看不出來!可如今王爺的腿疾,我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從關外回來的路上,經過密雲時,騎著馬就昏倒了,摔的頭破血流,後來腿上就開始腫起來了,一天比一天腫的厲害,現在整個大腿都是腫的,你看一眼就會知道病的不輕!”
懿澤淡淡一笑,抬頭問:“就算他是真病,又與我有什麼關係?”
玥鳶見懿澤這個態度,忍不住為永琪不平,道:“格格怎麼可以這樣說?王爺在府裡養病,外麵的人還不時地來看、來關心,格格卻不知去向。奴婢天天巴望著格格回來,想要將王爺的病講與你,好不容易把你盼回來了,他是你的丈夫,你怎麼能如此無情呢?”
懿澤又冷冷一笑,又問:““你說我對他無情,那麼可見在你心裡,他待我是有情了?”
玥鳶答道:“王爺對格格情深義重,孰人不知?”
懿澤不禁又笑了一聲,道:“好奇怪,他整日和胡嬙在一起,怎麼你們還都看出他對我情深義重了?”
“難不成格格以為王爺的心思都在胡格格身上?那怎麼可能?”玥鳶無奈的搖搖頭,又說:“若他們真的是你儂我儂,又天天在一起,胡格格早就該又有喜了才對!可事情不是這樣,王爺對胡格格是感動、是感激、是虧欠、甚至是報恩……總之都不是愛。”
“是或不是,我早就不在意了,你也犯不著在這裡多費唇舌。”懿澤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說話時也不會抬頭看玥鳶。
“格格……”玥鳶看著懿澤如此冷漠,想起永琪在熱河行宮時說的那番關於不惜命的話,忍不住滿眼含淚,向懿澤傾吐道:“在熱河,王爺落水後,其實已經知道自己病的不輕,他在出發回京之前宣了王太醫來看診,可是王太醫竟然拒絕了為他醫治。王太醫說他治不好一個不惜命的人,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王爺他曾經是那麼熱忱的一個人,他最看重生死,可是如今的他竟然變得不再惜命。格格,你與王爺是結發夫妻啊……你怎麼可以看著他被折磨到這個程度而無動於衷呢?”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玥鳶很激動,話音落,她也已經淚流滿麵,她期待著懿澤會有所感動,可是讓她沒想到的是,懿澤竟然又笑了一下。
這笑容讓玥鳶心中有幾分惱怒,但還是勉強壓製著怒火,問了一句:“格格笑什麼?”
懿澤笑答道:“你說他都已經‘不惜命’了,那麼我很好奇,怎麼他現在是活著的呢?”
玥鳶驚呆了,不自覺就甩出了一句僭越的話:“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懿澤沒有應聲,金鈿卻忽然從門外進來,氣衝衝質問玥鳶道:“你怎麼跟小姐說話呢?上下尊卑的道理不懂嗎?”
玥鳶冷笑一聲,問:“索格格公然詛咒王爺,就是懂得上下尊卑了?”
金鈿理直氣壯的嗬斥道:“我們家小姐說的那叫實話!你那個王爺,他是餓了不吃飯,還是渴了不喝水?哪一點像不想活的樣子?生了病就趕緊宣太醫,現在整個太醫院天天圍著他轉!一大堆皇親國戚關心的門檻都快踩斷了,這還叫‘不惜命’,那惜命的要怎樣?”
玥鳶哭笑不得,恨恨的反問道:“所以你們就覺得他活得很滋潤了?王爺所有的‘病’,還不都是索格格賜予的?”
金鈿更加疾言厲色,吆喝道:“你簡直是胡扯八道!我們小姐千裡迢迢跑到雲南去救他,結果回來怎麼樣?皇上把個側福晉扶正,把我們小姐這個發妻貶作下堂妾!他自己整天跟一個外麵弄回來的狐狸精出雙入對,還好意思來指責我們小姐對他不夠關心!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玥鳶已經氣得臉色都變了,直接揭了懿澤的舊傷疤,毫不留情的說:“一個行為不檢的女人,貶作下堂妾都算抬舉了!”
此言一出,金鈿豈能容,一個耳光甩在了玥鳶的臉上。如此,金鈿猶嫌不夠解氣,也學著玥鳶的神情,報複一般的汙蔑道:“你這麼維護王爺,我看八成是貼身服侍的時候上了床,怪不得不舍得回來呢!等著立了功好讓他把你收房了!”
玥鳶冷笑道:“對!我是勾搭了王爺呢,不像你這種人,也隻配勾搭上給王爺提鞋的小廝!”
金鈿又要一個耳光甩過來,卻被玥鳶抓住了手腕。玥鳶又搶白道:“索格格也不過是個侍妾,哪裡配使喚兩個丫鬟?你好好在這兒當奴才,將來再生個小奴才!彆耽誤我攀龍附鳳!”
說罷,玥鳶推開金鈿的手腕,拂袖而去。
金鈿差點沒站穩,緩過神來,衝著玥鳶的背影喊道:“薑玥鳶!你滾的越遠越好!最好彆讓我再看見你!”
懿澤抬頭看到窗外玥鳶腳步匆匆的越跑越遠,默默凝視良久。在玥鳶離開之後,她再也笑不出來了。
胡嬙剛給永琪擦洗了腿、敷過藥,端著盤子往外走,不想一開門,看到玥鳶坐在門外的兩層台階上。
玥鳶聽到門響,回頭看見了胡嬙,忙站起,走到胡嬙麵前輕輕一拜,喚了聲:“胡格格。”
胡嬙詫異的問:“你不是回蕪蔓居去了嗎?怎麼回事?”
玥鳶低著頭,不知從何說起,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尷尬的處境。
胡嬙將盤子交於卓貴,拉著玥鳶的手,往外走出,又溫柔的說:“你有什麼事,不妨直說。莫不是又放心不下王爺?”
玥鳶搖了搖頭,答道:“胡格格在王爺身邊儘心儘力,哪有奴婢不放心的道理,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
“奴婢無處可去了。”玥鳶的眼角流出一點點淚水,忙用手抿掉。
胡嬙聽了,大概明白了幾分,安撫一般的說:“你也知道,王爺當初讓你和瀅露分彆去懿澤和我那兒,也是因為他年歲漸長,比不得少年時,再留貼身丫鬟在房內,生怕外麵人亂講,誤了你們的終身。我想,懿澤對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要不我去幫你說道說道?”
玥鳶拚命的搖頭,強忍眼淚,道:“胡格格千萬不要去說,索格格並沒有攆我,是我自己不想回去。我也不是要重新回王爺身邊,隻要胡格格隨便指派一個去處,左右蕪蔓居是回不去了。”
“這……”胡嬙似乎感到有些為難。
玥鳶又說:“萬福晉早就被王爺架空了,現在府裡哪個不是聽胡格格的?隻要格格一句話,不然奴婢哪裡去找立足之地?”
“可是,你服侍了懿澤這幾年,我也不好得罪她,豈能胡亂做主?”胡嬙想了想,道:“這樣吧,就像在圍場時那樣,你還去照顧綿億,綿億是懿澤的兒子,你就還算是懿澤那邊的人,隻是隨綿億起居,也還說得過去。”
“多謝胡格格。”玥鳶向胡嬙拜謝過,就撿起台階上的包袱,往望雀樓去服侍綿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