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聞知誠嬪已死,也略有傷感,果然在下朝之後來到杏花春館,要親自審問懿澤。
惇妃說懿澤不可離開那間貼滿神符的屋子,否則再失蹤一次,大約就誰都找不到了。乾隆深信如此,於是就親自來到這間屋子門前,來見懿澤。
當下惇妃命人將門打開,門一開,乾隆便看到懿澤端正的跪在當中,行大禮道:“奴婢給皇上請安。”
乾隆見狀,冷笑一聲,道:“你竟然主動行此大禮?還早早的就跪好了?真是難得!”
陳進忠讓人搬來椅子,乾隆就坐在廊簷下、懿澤對麵。
穎妃、容妃、惇妃、孟冬,還有和恪公主琅岫,都站在乾隆的兩旁及身後。劄蘭泰生怕懿澤被治罪,因此特意派人去家中叫了琅岫來,是指望著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琅岫能把已死的皇貴妃和七公主琅崢都搬出來說情,或許乾隆能額外開恩。
懿澤沒有回應乾隆的譏諷之語,而是規規矩矩的懇求道:“皇上,誠嬪娘娘含冤而死,奴婢懇請皇上為娘娘做主伸冤!”
惇妃在一旁聽了,半打趣的說:“索格格這求的還真有意思!誠嬪落水前後,都隻有索格格一人在旁,要麼就是她自己失足落水,要麼就是你推她下去的,還讓皇上找哪個給誠嬪伸冤?”
乾隆點頭道:“真是一派胡言!朕為了綿億,勉強讓你留下,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鬨得宮內雞犬不寧!朕當初就不該同意你留下!”
懿澤搶白道:“皇上!誠嬪不是因落水而死,是因死了才會落水!她在死前曾哭著對奴婢說她活得很痛苦,她多年都生活在宮女若雨的脅迫當中,當她想要反抗的時候,她就會死!害死娘娘的,必然是若雨背後的主人,請皇上為娘娘做主!”
乾隆愣了一會兒,問:“若雨是哪個宮女?”
穎妃答道:“回皇上,若雨是誠嬪妹妹的陪嫁丫鬟,過了該出宮的年紀也始終沒有離宮,一直在誠嬪妹妹身邊伺候。誠嬪出事後,臣妾就立刻尋找若雨,可沒找到。伺候誠嬪的宮女都說,昨晚誠嬪出門賞月,把她們都打發回去了,身邊跟著的隻有若雨和懿澤,後來她們任何人都沒再見過若雨,她失蹤了。”
“失蹤?”乾隆聽了,眼睛咕嚕轉了一圈,自以為是明白了此案的前因後果,突然拍案,指著懿澤道:“就你們仨在一塊,誠嬪死了,若雨失蹤,隻有你沒事,分明是你害死誠嬪、還賊喊捉賊想嫁禍若雨!你好大膽子!朕差點就被你糊弄過去了!”
懿澤再次辯駁道:“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屬實!誠嬪還告訴奴婢,皇貴妃用臨終遺言救她出的冷宮,是希望她能告訴皇上一些事!可她為了自保,始終沒說,她說若雨並不是人,而是一個法力高強的人以巫術所製的木偶,放在她身邊控製她的一言一行!如果若雨失蹤,一定是變回木偶了!”
孟冬心中默想,果然如她所猜,若雨就是那個被撿走的木偶。
乾隆再次愣住了,這次他沒有反駁懿澤,因為他記得皇貴妃臨終前,確實是苦苦哀求乾隆釋放蘭貴人,也就是誠嬪。但他對於懿澤的話有些難以想象,詫異的問:“木偶?一個木偶做的人,能幾十年活在大家眼皮子底下,還沒被發現?這是什麼巫術?”
穎妃看乾隆有些懵了,遂進言道:“皇上,這審案子都是有規矩的,嫌犯為自己開脫,另指認他人,也得有證據才行啊!皇貴妃心地善良,曾為誠嬪求情,多半是憐憫誠嬪在冷宮孤苦,這可不能拿來給索格格當證據。”
乾隆點點頭,又問:“你說若雨是高人所製的木偶,控製誠嬪多年,又變回木偶,有證據嗎?”
懿澤搖了搖頭,答道:“沒有。”
帶侍衛守在外麵的劄蘭泰,聽到這句,忙幾步跑了過來,跪在乾隆麵前說:“皇上!昨晚有人親眼看到十五阿哥撿起一個木偶,就在距離誠嬪娘娘落水之處沒多遠的地方!”
孟冬看到劄蘭泰突然這樣表白,皺起了眉頭。她默默覺得,現在並不是說出這件事的最好時機,而且永琰恐怕也不會承認。
乾隆問:“有人親眼看到?是哪個人親眼看到的?”
劄蘭泰欲要答話,心中卻詫異著,孟冬就在旁邊,卻不主動出麵作證,怕是另有緣故,因此他也不敢輕易供出孟冬,反而有些後悔自己的唐突。
琅岫催道:“皇阿瑪問你話呢!你發什麼呆呢?”
劄蘭泰醒過神來,忙答道:“回……回皇阿瑪,是……是臣親眼看到的。”
琅岫看著劄蘭泰這說話的模樣,似乎覺得裡麵有些問題。
懿澤聽著,也覺得怪怪的。
乾隆也有點理解不動劄蘭泰的邏輯,先說是“有人親眼看到十五阿哥撿起一個木偶”,又說是“臣親眼看到”,那麼劄蘭泰應該為何不在一開始就直接說“臣親眼看到十五阿哥撿起一個木偶”呢?乾隆半信半疑著,求證一般的問:“是你親眼看到永琰在後湖附近撿起一個木偶?”
劄蘭泰隻好硬著頭皮答道:“是。”
乾隆點點頭,道:“那好,進忠,傳永琰來!”
過了一會兒,永琰到,向乾隆及三妃請安行禮。
乾隆道:“叫你過來,是有句話問你。昨晚誠嬪出事,大家都趕了過來,有人說看見你在地上撿了一個木偶,朕想問問那木偶在哪?”
孟冬密切注視著永琰的神情,隻見永琰愣怔著,問:“木偶?什麼木偶?我沒有見過!”
琅岫聽了,拉住永琰的衣袖,嚴肅的說:“十五弟,你可要實話實說,這裡麵說不定還藏著額娘想說沒說的事呢!”
永琰似乎猶豫了一下,微微抬頭,很快又繼續否認起來,答道:“沒有!我真的沒有見過什麼木偶!更不可能撿過,是誰說我撿了?”
琅岫有些著急了,問:“你確定你真的沒有撿嗎?你要是沒撿,你姐夫可是欺君之罪!”
“我……我真的沒有!”永琰也緊張著,顫顫巍巍的陪笑道:“九姐姐,想來是天黑,姐夫看錯了,我昨晚是有在一棵大樹下撿了兩個小石子玩兒!姐夫看到的會不會是那個?”
劄蘭泰隻好說:“想來是……我可能是看錯了……”
“看錯了?”乾隆笑了一下,突然吼道:“眼神那麼不好使,過來插什麼嘴?還嫌不夠亂啊!”
劄蘭泰忙磕頭道:“臣知罪!”
琅岫也連忙跪下,道:“皇阿瑪息怒!”
乾隆看著琅岫,嗬斥劄蘭泰道:“還不快滾?彆讓朕看著心煩!”
“謝皇阿瑪!”劄蘭泰又行了禮,忙退到後邊。
乾隆原本不信任懿澤,但永琰畢竟太年輕,那種撒謊撒不圓滿的感覺,實在是太明顯了,反而讓乾隆心下疑慮懿澤所言有可能是真,待往下審問,也不知該問哪一個。乾隆於是站起,道:“朕累了,還將索綽羅氏先軟禁著,等朕有空了再審。”
惇妃道:“臣妾遵旨。”
乾隆剛要走,回過頭來又對穎妃、容妃、惇妃三個交待道:“此案朕要親自審理,其他人不可代勞!除了送膳食等所需之物以外,任何人不許進去,懿澤也不能出來。聽懂了嗎?”
三妃都應聲道:“是。”
乾隆離去,眾人原地行禮。
待乾隆走遠後,穎妃笑向惇妃道:“妹妹可要仔細了!可不能隻看著索格格出不來,也不能叫彆的人進去呢!不然串供了,豈不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