劄蘭泰聽見,知道穎妃是在向惇妃暗示他上次買通侍衛、進去看懿澤的事。
惇妃答道:“姐姐放心,我把我最信得過的兩個人派到這門口守著,兩位姐姐也大可派你們的心腹來守著,保證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劄蘭泰聽著這個話,心中憋氣,握緊了拳頭。琅岫挽住劄蘭泰的胳膊,投以柔情的目光撫慰著,劄蘭泰看著琅岫,瞬間又不覺得有氣了,欣然一笑。兩人惺惺相惜的那種情意,著實讓每一個看到的人都羨慕不已。
穎妃和容妃都各留了兩個心腹之人在懿澤房門外,惇妃也派了幾個信得過的人守滿各門窗。然後穎妃和容妃各自離去,惇妃也看女兒琅孉去了。
孟冬、琅岫、劄蘭泰也都走了出來,沒多遠看到了玥鳶。
玥鳶聽說懿澤出事,擔心極了,早就跑了過來,但卻進不來,在遠處不知等了多久,終於看到孟冬,忙迎上去叫:“四福晉……”
孟冬笑盈盈的說:“你來的正好,我正想去看看綿億和玞嫿他們呢!”
劄蘭泰對琅岫說:“你常日在家照顧女兒,好不容易今天進宮一趟,要不也去看看侄兒侄女?”
琅岫點點頭,於是跟著孟冬,一起往碧桐書院來。
在綿億房中,琅岫向劄蘭泰和孟冬等人說:“其實我小時候,一直都隱隱的感覺到額娘有些難言之隱,隻是那時候太小,沒有過多去關心她。我覺得十五弟一定是被穎妃唆使的,他被穎妃撫養大,一直言聽計從!額娘生了那麼多兒子,卻沒福氣看著他們長大,永璐和永珄早夭,永琰和永璘現在都管穎妃叫額娘,真是白撿了便宜!我仔細想,額娘若有冤情,非和穎妃有關不可!她一定就是那個木偶的主人!換句話說,她就是害死誠嬪的凶手。”
劄蘭泰點點頭,問孟冬道:“四福晉,剛才你在那裡,為什麼不出麵作證呢?”
孟冬笑了笑,問:“我作證,永琰就會認賬嗎?”
劄蘭泰認可,他想無論孟冬是否開口,永琰的反應應該都是一樣的。
玥鳶擔憂的說:“可是四福晉,我們家索格格,她一定是被冤枉的啊!她怎麼可能害誠嬪呢?”
“你先彆急!”孟冬拍了拍玥鳶的手,向琅岫和劄蘭泰道:“你們沒看出來,皇上已經對永琰起疑心了嗎?穎妃是永琰的養母,你們覺得,皇上不會把疑心轉到穎妃身上嗎?還需要旁人提醒嗎?”
琅岫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求見皇阿瑪,把我小時候所指的關於額娘的事,還有她和慶貴妃說過的話,全都告訴皇阿瑪,說不定這案子就破了!”
孟冬搖頭道:“不!穎妃也許是木偶的主人,但一定不是此案的元凶。”
琅岫、劄蘭泰、玥鳶聽了這句話,都感到十分不解。
孟冬道:“你們仔細想想,懿澤說誠嬪是先死後落水,在這之前好長時間,懿澤的視線都沒離開過誠嬪,卻仍然不知道是誰殺了誠嬪,這說明什麼呢?”
琅岫問:“那個人功夫了得,在遠方用暗器殺死了誠嬪?”
孟冬搖了搖頭,道:“誠嬪之所以被認為是溺亡,就是因為她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也沒有致命的疾病。”
玥鳶想起懿澤常常來無影去無蹤,脫口而出:“莫非那個凶手也會隱身?”
“很有可能!”孟冬肯定了玥鳶的推測,又向幾人道:“不管那個人是不是會隱身術,但她既然有能力在不現身的情況下殺人,那麼她會沒有能力在我們趕到之前讓木偶消失嗎?從誠嬪出事,到我們趕到,這之間的時間不算短,足以夠人撿走並銷毀木偶!哪裡還輪得到我去看見?”
琅岫點頭道:“四嫂說的有理極了!”
孟冬道:“所以,真凶根本就沒有浮出水麵!反而在誤導我們所有人去懷疑穎妃和永琰!現在皇上和你們都對穎妃起了疑心,恐怕真凶正在得意著自己高枕無憂呢!”
劄蘭泰問:“那我們該怎麼辦?難道就看著索格格這樣被軟禁嗎?現在我們更沒有和她說話的機會了!”
孟冬想了想,說:“我不比你們少在意懿澤,但懿澤最在意的不是她的安危,而是一個真相!我們不能僅僅為了救懿澤就隻管往錯的方向去努力,如果弄出個代罪羊,真相可能就永遠石沉大海了!你們不要著急,誠嬪在後宮中的地位僅次於四妃,殺她的人不可能不後怕。隻要一天沒人來頂罪,凶手往往會為了掩蓋罪責而有彆的動作,我們按兵不動,才能打草驚蛇!”
琅岫勸劄蘭泰道:“四嫂和五嫂關係最好,你就聽她的吧,彆再一時衝動出亂子了!”
劄蘭泰隻好讚同。
孟冬又交待劄蘭泰道:“雖然這麼說,但若那個凶手當真會隱身術,懿澤被獨自軟禁,難免危險。我不知道殺死誠嬪那個人法力有多高,如果高過懿澤,懿澤還是會有性命之憂。但剛才看到懿澤還好好的,料想也未必。三妃都派了親信在那兒,你那些侍衛大約沒機會放水了,但你要時時去聽房內的聲音,或在有人送飯時能遠遠看懿澤一眼,以確保懿澤安然無恙。”
劄蘭泰點點頭。
綿億一直都坐在旁邊靜靜聽著,他好像隻是為大家提供了一個便於秘密座談的場所,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
懿澤獨坐房中,思索著乾隆審案時的事,她覺得劄蘭泰不可能無緣無故說永琰撿了木偶,必然是有依據的,而永琰給人的感覺,疑點更多。
她也由永琰想到了其養母穎妃有嫌疑,疑心穎妃就是木偶的主人,可忽然又想起在永壽宮時,曾聽說若雨給海岩送飯、還派兩個小丫頭輪流陪侍,若雨隻是個木偶,必然是接受了主人的指令才照顧海岩,而穎妃夜裡蒙麵闖入卻是要殺海岩,倒不像是若雨的主人。
不知坐了有多久,她的房門被打開,有宮女將膳食放在了門口,然後門又被鎖上。
在這門的一開一關之間,懿澤看到房門外宮女一層、侍衛一層,比先前的人手翻了幾倍,而劄蘭泰正站在不遠處往這邊看。她意識到看守人數的驟增,看管更加嚴謹,必然沒有機會與外界互通消息了。
懿澤無心飲食,便沒有理會放在門口的飯菜。又坐了一會兒,她覺得有些頭暈,便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下。到了次日清晨睜開眼睛,她感到頭暈的更加厲害,心下有些奇怪。
她不敢再躺,下床走了幾步,隱隱又感到手指有種被刺痛的感覺,她隨意的低頭看了一眼,竟看到十根手指都在滴血。她吃了一驚,把手抬起再看,血是從指尖和指甲之間滲出來的。她想以心中的靈玉召喚龍錫杖來為自己療傷,將手放在胸前,卻發現自己無法施展法力。
這時,她才去重視屋裡貼的這些神符,原以為神符不過是江湖術士的把戲,沒想到真的把她給鎮住了。
她忽然又感到腳疼,忙又低頭去看,輕輕抬起了腳,看到鞋麵下全是血。她腦海中猛然閃過青嵐死前最末那句沒說完的話:“你要有性命之憂了,你必須小心你妹妹,她現在……”
懿澤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青嵐真正需要被滅口的原因,可能並不是傾訴了關於木偶的那些,而是提醒了有人要害自己。凶手的真正目標是懿澤,青嵐被懿澤的真情所感動,想要說出這個預謀,才會被緊急殺害。
默默推測之時,懿澤手腳的痛感都在加劇,幾乎無法站立。她突然重重的摔倒,身上似有無數根針在紮來紮去,她不斷的翻滾著,幾次撞到了東西,呼啦啦的響。
劄蘭泰的職責所在原本就是到宮中各處巡邏,時不時的就到懿澤房外轉一圈,聽到了兩次裡麵撞東西的響聲,命令侍衛道:“打開門看看,裡麵響聲怎麼會這麼大?”
然惇妃的宮女若華攔住道:“娘娘奉皇上之命,除送膳外不得開門,額駙大人難道要違抗聖旨嗎?”
劄蘭泰問:“難道你們沒聽見裡麵一直有奇怪的動靜嗎?”
若華道:“那也得請準了皇上或娘娘的旨意才能看!”
劄蘭泰無奈,轉到外麵打聽,聽說乾隆正在與群臣商議政務,估摸著大約無暇顧忌這些事,心中隻是乾著急。
懿澤在地上滾了一會兒,疼痛感似乎慢慢下去了,但她身穿的那件素衣卻被血染出無數星星點點的紅。她慢慢站起,強撐著自己到桌前拿了一張紙,用指尖的血在紙上寫了一個“妹”字,然後將手上的血在衣服上抹淨,將紙疊了許多下,又用力捏,捏的很小,最後藏在手心中,搖搖晃晃的走到門口,倚靠在門上,等候著下次門被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