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澤又求情道:“皇上,永琪不會願意讓害他的人去償命……”
“懿澤。”茱洛打斷了懿澤的求情,輕輕的笑著說:“不要再說了,人間的宮廷屬於凡人,是不允許神魔存在的。我本是已死之人,也不該在此,我已經答應皇上,我會自行驅散三魂七魄。”
懿澤離開了乾隆麵前,走到茱洛身旁,問:“你會投胎轉世嗎?”
茱洛搖了搖頭,笑道:“投胎豈能是想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的?已死之人隻有一次投生的機會,我在自己應該投胎的時間放棄了輪回,就再也沒有來世可言了。”
“那麼驅散魂魄,不就永遠消失了嗎?”懿澤擔驚受怕的看著茱洛,雖然她曾經也為永琪之死深恨茱洛,可茱洛畢竟是她的親人,她們世世代代都在為大義而活,茱洛並不是真的可惡。
茱洛道:“私自占用凡人身體,本來就是違反天規的,驅散元神、從此消失,是我應該受到的懲罰!”
懿澤心裡很難過,卻已沒有理由辯駁。
茱洛拉住了懿澤的手,微微一笑,道:“看到你會為我求情,為我傷心,不再記恨我,我已經很知足了。我很感謝皇上,肯等我一些時間,讓我與你有話彆的機會。”
“一定要這樣嗎?”懿澤淚眼朦朧的看著茱洛。
茱洛點點頭,道:“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即便是為救蒼生而殺一人,但隻要殺這一人是無辜的,那錯就依然是錯。我要去承擔自己的錯誤了,而你必須把你沒做完的事做完。”
懿澤想起丹陽被囚禁天宮,無有歸期,而茱洛即將永遠消失,勒得海一族這樣凋零,她不知道她為什麼還要繼續去做她所謂的“使命”,她的眼淚,又一次無聲的落下。
茱洛握緊懿澤的手,笑道:“我聽說你去了天界,又去了魔界,還沒有來得及問你,你有沒有見到天帝、見到魔君?”
懿澤含淚答道:“天界的天兵都不輕易放地神入天宮,我沒有見到天帝,隻見到了雷神,還被雷神嘲笑了。不過,我在魔界見到了魔君,我還幫如蛟偷了魔珠,如蛟用魔珠破解了永琰身上的噬心術。”
茱洛關切的問:“魔珠現在在哪?”
懿澤答道:“一直都在如蛟身上,她現在回了龍城,應該一起帶回龍城了。”
“糟了……”茱洛無奈的搖頭歎氣。
懿澤不解的問:“那魔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很要緊嗎?”
“我沒見過魔珠,不知其魔力究竟如何,隻聽說魔珠是魔界至寶,萬萬年來,想去盜寶的人無數,但都沒有成功,你們竟然去了一次就做到了?看來,爻歌的力量,要遠超過我的想象。”茱洛又不住搖頭,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感歎道:“隻怕如蛟要用魔珠救人是借口,哄你幫她偷魔珠才是真!”
“其實我去魔界,並沒有怎麼用法力,爻歌的力量到底能不能使我勝過魔君,我還不能確定。我們在離開魔界時,差點被魔君捉住……”懿澤忽然想起胤禛,忙說:“對了,是胤禛幫我們逃出來的,是借用了他的地宮。胤禛和如蛟好像老早就有交情,我們逃回人間的地方,就在永寧山下。”
前邊關於魔珠的話,乾隆都沒聽懂,但這句關於胤禛的,他聽得分明,也認真的聽著。
茱洛點頭道:“原來如此,我老早就在想,以胤禛的生平為人,死後怎麼可能有資格上天,又是如何向天帝狀告丹陽的?現在看來,就是如蛟幫胤禛傳話,才打贏了這場官司。”
懿澤驚詫的問:“你的意思是,丹陽被囚天宮,也可能是如蛟的陰謀?”
茱洛道:“不止是丹陽,我聽先人們講過,如蛟曾經多次與勒得海為敵,經常在天界的神族那裡告我們的黑狀。但凡我們族中哪個有些過錯,她都會到處誇大宣揚,天神們中總有些偏聽偏信的,以至於勒得海的神族外出常常遇到麻煩。我們的祖先中,有好幾位女君都差點抓住她,但最後都讓她給跑了。隻因我們都進不去龍城,而如蛟卻對龍城了如指掌、來去自如,每次無論她受了多重的傷,隻要逃回龍城休養數日,都會痊愈如初。你今天重蹈的,不過是先人們的覆轍。”
懿澤問:“那我要怎麼做?”
茱洛道:“你去見天帝,把魔君的陰謀、如蛟的作為,都告訴他。”
“告訴他,真的有用嗎?他真的會秉公處置嗎?”懿澤很是疑心,她們勒得海神族,都不太信任天帝。
茱洛道:“天帝已經被奉為神族首領一百多萬年了,這期間沒有出過什麼大亂子,就說明他至少表麵還算公正。你去告狀,他身為天帝,有義務也有責任去管這件事,你明白嗎?”
懿澤點了點頭。
“許多年來,我們都活在一種認知裡,那就是,天神都看不起地神,地神也不信任天神。我起先和列位先人一樣,一心隻希望勒得海一族更強大,勝過天神,就不會再受輕視和欺淩。可自從知道魔族的陰謀之後,我意識到一件事,天神們一直都在忙於和魔族對弈,其實根本無暇顧及我們這些地神的心思。天神和地神,既然同屬於神族,就應該一起去維護神族的利益,我們不應該內鬥,不應該四分五裂,這樣,隻會給敵人可趁之機。攘外必先安內,或許正是因為天神與地神的分裂,神魔兩族才對弈了三百多萬年還無法收場!可惜……當我想明白這一點的時候,我已經連走出這扇門的能力也沒有了,我隻能求你,幫我……”說到這句的時候,茱洛黯然神傷。
懿澤問:“你要我去見天帝,最重要的目的不是告狀,而是為了天神與地神講和,從此合二為一?”
茱洛點點頭。
懿澤道:“從父神和母神決裂開始,已經一百多萬年了,就算我們願意講和,他們願意嗎?”
茱洛微微笑道:“礙於隔膜,百萬年來,勒得海神族與天神極少互通消息,你和我都沒有見過天帝,現如今的天神和當年的天神早就不是同一批人了,你如何就知道他不願意呢?一致抵禦外敵,或許是天神和地神合二為一的最好時機,甚至是唯一的機會。”
懿澤很為茱洛的大義所感動,像承諾一般答道:“我答應你,去見天帝,帶著求和的誠意,就算他們不願意,我就請求合力對付魔族,用立功的方式來求和,做到讓他們滿意為止。”
茱洛聽了,欣慰一笑,端正坐好,她的身體慢慢向周圍發散出蒼白的輕煙,一縷一縷的飄散。
懿澤睜大了眼睛看著,問:“這是什麼?”
茱洛答道:“驅魂術。”
懿澤拉住茱洛的手,搖著頭說:“不……你不可以離開的這麼快……你要等著我去見天帝……等著我們下次見麵,我還需要你……你還要看到丹陽走出天牢的那一天……”
“我相信你會做到的。”茱洛微微一笑,道:“懿澤,你有爻歌的力量,上天入地對於你都易如反掌,你不會需要我。我的存在,我的過失,反而會成為你的汙點,我必須為我的錯誤付出代價,這樣……你以勒得海首領的身份在眾天神麵前說話才不會被拿捏把柄、在神魔對弈的棋局中才能站穩腳,我沒有能力幫你,絕不能再拖累你……”
懿澤看著白煙散儘,漸漸不見,她緊握的那雙手還在,隻是眼前的那個人已經變作瘋癲之狀,對著她傻笑。她知道,茱洛已經走了,她握住的是海岩。
一滴眼淚從懿澤的眼角滑落,她鬆開了海岩的手,抿掉了那一滴眼淚,站了起來。
乾隆走到懿澤身旁,輕聲的問:“你心裡是不是在怪朕?”
懿澤搖了搖頭。
乾隆問:“為什麼?”
懿澤嘴角微揚,笑道:“以和為貴,才能天下太平。天神與地神百萬年的恩怨尚且如此,何況你我之間這一朝一夕?”
乾隆聽了,頓生敬服之心,忽然想到,他方才為子報仇心切的行徑,實在相形見絀。他也輕輕笑著,有些尷尬的說:“朕……朕也是賞罰分明之人,不止是茱洛,朕也下令讓穎妃終身幽禁寢宮。你救了永琰,朕要對你論功行賞,你對朕,可有什麼所求?”
“永琰是得救了,但協助如蛟盜取魔珠之事,可能會引起更大的災難,我必須為自己做的事善後。”懿澤望著乾隆,行了個禮,道:“皇上,我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去做,還請皇上繼續替我照顧綿億,我感激不儘。”
乾隆笑著點了點頭,他知道懿澤要做的事,必然就是茱洛所交待的事了,是神族與魔族之間的事,與他的宮廷無關,也不再過問。
懿澤消失在永和宮,又一次奔赴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