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這個殘酷時代裡,什麼禮儀道德天下正統都是虛的,兵強馬壯才是硬道理。
誰的兵最強、馬最壯,誰才是真正的天下正統,天命所歸,誰才有資格講禮儀道德。
李曄畢竟不是嗷嗷叫的小夥兒,在宮裡各種誘惑,身體水分流失較大,弄得有些虛,這幾天白天跟著訓練,晚上還要說書,身體就有些吃不消了。
感覺扛不住了,李曄帶著兩個親衛避入香積寺休息。
香積寺雖然一片廢墟,但斷壁殘垣中有一種殘缺的美感。
石牆木柱之間,野草野花茂盛,在七月末的烈日下倔強伸展,蟬鳴幾許,清風徐徐,更增加了古刹的幽靜。
不知不覺間,李曄覺得困意上湧,就靠著一麵殘牆小憩。
朦朦朧朧間,聽到什麼聲音向自己靠近。
雖然困頓,但心中異常清醒。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盯著自己,那種感覺非常清晰,也非常奇怪。
李曄強睜眼,猛然看到一隻斑斕大虎蹲坐在身邊,黃澄澄的眼珠子正盯著自己。
李曄“啊呀”一聲,站了起來。
卻忽然發現隻是一個夢。
“陛下!”兩名親衛疑惑的看著李曄。
李曄環視左右,哪有什麼斑斕大虎,隻是自己的一個噩夢。
他拍拍額頭,一定是最近太操勞了。
國事重要,身體也重要啊,司馬懿熬死了那麼多對手,自己隨便熬死幾個牛人,大唐就有希望了啊。
正這麼想著,忽然前方草叢裡傳來兩聲虎嘯。
李曄臉色一變,前世去過動物園,見過老虎,也聽過虎嘯。
但動物園的虎嘯沒有這麼雄壯有力。
親衛“鏘”的一聲,拔出橫刀,一人護在李曄身邊,一人小心翼翼靠近。
俄頃,虎嘯聲又變為鸞吟,聲震長空,清曠飄逸,悠遠仿如神音。
嘯聲之後,便是人吟“一瓶一缽垂垂老,萬水千山得得來。”
“何人裝神弄鬼?”親衛冷聲道。
草叢中忽然竄出一斑斕猛虎。
李曄嚇了一跳,還真有老虎,心中更是慌亂。
這時猛虎忽然人立而起,對著李曄雙手合十,“老僧貫休拜見陛下。”
李曄定睛一看,原來真是個僧人,穿著一件暗黃色僧衣,隻不過這僧人長相有些奇特,第一眼看上去是粗野,再看是中古樸老邁,最後竟覺得有些超俗。
不過貫休這個名字,李曄實在想不起來,他記住的隻是李存孝、李嗣昭、葛從周一類的猛將。
“大膽和尚,在此裝神弄鬼,驚擾聖駕。”親衛厲聲冷喝,持刀就要上去拿人。
“住手!”李曄製止了親衛,受剛才夢的影響,越看越覺得這老僧有些名堂。
古龍小說裡不是說了嗎,江湖上不能輕易招惹三種人物,瘸子、乞丐、僧人。
再說這裡是香積寺,寺中遇僧人,豈不是再正常不過?
李曄還是第一次見到古代的真僧人,立刻來了興趣,“香積寺已然破敗,為何大師流落至此?”
貫休笑道“大唐破敗如此,為何陛下還要辛勞。”
這話說的有些無禮,不過終究也是事實。
“大唐雖然破敗,朕身為天子,豈能不匡扶社稷?”
“陛下要匡扶社稷,老僧也要弘揚佛法。”貫休言語雖然恭謹,臉上全是平等之色,似乎麵前站著的不是皇帝。
李曄絲毫不以為忤,“哦,不知大師如何弘揚佛法?”
“那就要看陛下如何匡扶社稷。”
貫休此時此地出現,肯定是有意為之。
換言之,他是衝著皇帝而來。
三武滅佛,從北魏開始,佛教在中土一共受到三次沉重打擊,最近的一次會昌發難,就是在五十年前。
不過到了懿宗朝,懿宗本人崇信佛教,廣建佛寺,大造佛像,布施錢財無數。
鹹通十四年,懿宗於法門寺迎奉佛骨,佛教空前興盛。
佛教非常善於走頂層路線。
而法門寺就在鳳翔境內,李曄剛剛打下鳳翔,貫休就來了,意圖非常明了。
想通這些李曄獵奇的心思就淡了幾分。
正如太史公所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