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出一個盛唐!
入夜之後,敵人又如潮水一般退走了。
仿佛一把懸在頭上的利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砍下來。
不過敵人的退走,也給了李曄構築工事的時間,顧不得休息,連夜動員民夫、輔軍挖塹壕、陷坑,又布置了三重拒馬,一直忙碌到天明。
整個大營外圍如同鐵桶一般,李曄心中才安穩下來。
剛想躺下補覺,周雲翼派人來傳信,東岸梁軍將要發起總攻了。
李曄心中一驚,全身的困意頓時消失。
朱溫動手了。
河道上,幾百艘新建的舢板,從東岸順流而下。
梁軍投石車火力全開,十幾斤的石塊呼嘯著穿過天空,砸在西岸的險灘泥沼上,梁軍的用意很明顯,用這些石塊鋪出一條路。
河灘上根本站不住腳。
唐軍的投石機全部瞄向河中,阻擊梁軍的舢板。
這些小舢板根本擋不住十幾斤石頭的轟擊,不斷被砸沉,不過梁軍的舢板就像蜂群一樣,不斷湧入河中,甚至不需要投石車的轟擊,它們自己就會自相碰撞,將兩船的人都掀翻。
北人騎馬,南人乘船。
占據中原之地的梁軍,大多水性不佳,穿著盔甲落入水中,就再也沒起來。
周雲翼也沒有把兵力投在搶灘戰上,而是把兵力收縮進蒲津關下。
梁軍即使渡河,因兵力的原因,無法形成有效攻勢,想在河灘上建立陣型,不過在唐軍弓箭和投石的打擊下無法立足,留下一地屍體,後麵梁軍繼續踩踏著屍體前前進,似乎要用人命填平陷坑與泥沼。
絳黃色地麵很快變成紅色。
渡河之後的梁軍不敢集結,隻能發動死亡衝鋒。
在拓跋雲歸的指揮下,盾陣在前,矛陣在後,不消片刻,就清理了敵人的散兵遊勇。
不過今天的梁軍像瘋了一樣,不計傷亡,不計代價,玩命一般渡河。
此時西岸地貌已經完全被改變,易守難攻,兵力的優勢無法展開。
自從得知李嗣周覃王的身份後,周雲翼就沒有讓他上前線,而是留在自己身邊,這讓李嗣周相當不滿。
雖然他一再強調軍中沒有覃王,但沒人真敢忽視他。
“將軍,末將請求回歸本陣!”李嗣周很鬱悶,他這個都頭是一刀一槍打下來的,看的比王爵還重。
眼見兄弟們都在關下,準備與梁軍血戰,李嗣周更是坐不住了。
周雲翼瞥了他一眼,“為將者豈能逞一時之血勇?軍中也不差一兩個衝鋒陷陣的都頭!”
李嗣周一時語塞,周雲翼在禁衛軍中的聲望隻在皇帝之下。
見他這麼說,也不敢多說什麼,“將軍,難道朱溫真要全線猛攻?”
周雲翼望著河道上密密麻麻的梁軍,沒有回答。
“將軍,投石用儘,因敵人騎兵出現在西側,後方輜重運不進來。”一個輔軍司馬前來稟報。
“投石怎麼這麼快用完?”李嗣周比周雲翼還著急。
周雲翼淡淡道“這幾日敵我雙方都是以投石弓箭對戰,損耗頗大。”
事實上,唐軍為了阻撓梁軍渡河,投石量要稍大於梁軍。
梁軍兵力充足,奴役河中百姓開山鑿石,自然比唐軍要充足。
他們可以鑿石,也可以造舟。
周雲翼在心裡默默歎息一聲,他最不願意的就是這種絞肉式的消耗戰,仿佛一個磨盤,將新生大唐的血肉,一點點磨碎,而且大唐在國力上遠遠弱於汴州,此時消耗太多,對未來的成長不利。
但若是不能擋住朱溫,還談什麼以後?
周雲翼目光落在李嗣周臉上,“覃王殿下,決戰之時,已經到來!”
沒有投石機,梁軍渡河再無阻礙,各種大船小船爭相渡河。
拓跋雲歸也知道最後的大戰已經到來,失去對河道的封鎖,以及對西岸的控製,梁軍就能在西岸建立陣地,以龐大的兵力緩緩消磨蒲津關。
失去黃河天塹,蒲津關也沒有意義。
久守必失,特彆是麵對如日中天的朱溫。
“全軍、進攻!”拓跋雲歸一聲令下。
盾陣、矛陣整齊前進。
雖是新軍,但每一個士卒在一年多的時間裡,經曆了幾次血戰,活下來的人都是勇士。
他們不知道這次大戰能否生還,但在軍令的驅使下,視死如歸。
若是戰死,魂魄入大唐忠魂碑,大唐不滅,忠魂永存!
華夏土地上的將士,從來不缺少慷慨赴死之心!
來自東岸的投石,一塊塊的砸入陣列之中,一個又一個血肉之軀倒下。
但這投石沒有擊碎他們的鬥誌和戰意。
拓跋雲歸的心在滴血,沒有陣列,兵力處於弱勢的他們無法抵擋梁軍渡河大軍。
有時候他真想被石頭砸死的是他。
但梁軍投石一塊塊的落在他腳下,仿佛是在故意折磨和羞辱他。
“殺!”
他唯有將怒火回報給麵前的梁軍!
陣列層層推進,梁軍像瘋狗一樣竄了上來,有些悍勇之輩,甚至一躍而起,試圖跳入陣列之中,瞬間被幾個長矛挑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