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出一個盛唐!
一望無際的水澤,六月天氣,隻要沒有暴雨,就可見成群結隊的白鷺低低掠過水麵,叼起一條銀光閃閃的魚兒,然後振翅飛向天空。
水天淼淼一色,而襄州城成為這片水澤中唯一的異類。
各種大小船隻靠近,掌舵的都是鄧州以及逃難而來的荊襄青壯。
“城中梁軍聽著,隻要放下武器,陛下饒爾等一命。”艄公扯著荊襄特有的嗓音喊道。
然而城內一片寂然,這讓艄公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皇帝雖然重賞他們,但有命才能享受。
幾百條大小船隻在煙波浩渺中靠近城牆。
“戰事已經結束了,陛下不殺……”話沒說完,漫天的箭雨就遮蔽了天空。
反應慢的直接被射成了刺蝟,反應快的遁入水中。
張歸弁站在城頭,“大水旬日可退,梁王不日而返,想想你們在汴州的家眷!襄州父老們,看看是誰毀了你們的家園,是誰在假仁假義!守住此城,本將向梁王上奏你們的功勞,十年內,襄州免除賦稅!”
與其說是激勵士氣,還不如說是威脅。
梁軍和百姓都低著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城內的水淹沒膝蓋,時不時的飄過一具死屍體。
屋頂上到處都站滿了人,糧食堆放在城牆上晾曬。
東城被張歸弁在最後關頭壘高,築起堤壩,成了襄州軍民最後的避難所。
十萬人擁擠在狹小的區域裡,可想而知,每天會發生什麼。
弱者為魚肉,任由強者隨意欺辱。
疫病、殘殺、搶劫,所有人性中的罪惡無時無刻都在發生。
張歸弁無意約束士卒,如此境地采取高壓措施,反而會激起兵變,城中殘存的百姓就成了梁軍取樂的戰利品。
大水把襄州變成了孤島。
李曄見到逃命回來的艄公們,眉頭皺起,都這地步了,張歸弁還要頑抗,此人對朱溫還真是死心塌地。
令李曄頭痛的是,關中子弟不擅水戰,一站在船上,就上吐下瀉,彆說去攻城了,就是在船上待一個時辰都受不了。
北人騎馬,南人駕舟,在這個時代,絕對是真理。
唐軍中會水的將士不是沒有,隻是兩三千人過去,無疑是給張歸弁送菜。
“大水不日既退,襄陽已經殘破,為今之計,隻能靜觀其變了。”周雲翼低聲道。
李筠卻不同意,“朱溫傾國而攻光州,楊行密已成甕中之鱉,說不得什麼就攻破光州,我軍若不抓緊時間,隻恐朱溫複來,襄州不可得。”
不知什麼時候起,朱溫的地緣態勢也漸漸好轉。
北麵河朔四鎮唯其馬首是瞻,各自打著小算盤,合起夥欺負李克用,昭義除了潞州之外,全被他們瓜分,若不是太行山阻擋,可怕李克用會是唐末第一個被提出局的。
西麵梁軍依堅城而守,在沁州、澤州、河陽、洛陽構建一個弧形防禦線。
不僅壓製住了河中方向的晉軍,也堵住了唐軍。
東麵在吞並朱瑾朱瑄、王師範之後,版圖直臨大海。
隻有南麵楊行密憑借淮水阻擋朱溫的侵犯,而光州若被攻陷,即使楊行密逃走,也無法抵擋四麵圍攏過來的梁軍。
可以說江淮之生死在光州,天下之大勢也在光州。
對此李曄充滿憂慮,曆史已經改變,朱溫並沒有像史書上描述的那麼熱愛下半身生活,似乎把所有的個人欲望和精力都放在爭霸天下,“朱溫想啃下光州也不是這麼容易的,就算朱溫攻陷光州,絕不可能引大軍回返,而是趁勢下江淮,畢竟對他而言,江淮比荊襄重要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