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隼般的目光射在他臉上,“你真以為你安全了?”
仿佛為這句話注解,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久在北地,韓延徽瞬間就聽出這至少是五十人的馬隊,“難道是痕德堇可汗不願放我南歸?”
陳元義冷笑起來,手按在刀柄上,驅動戰馬,緩緩向他走來,眼中殺氣凜然。
韓延徽大驚失色,“你、你……要殺我?”
“以後你若敢投奔契丹人,本將必讓你碎屍萬段,現在,快滾吧!”說著,一刀柄拍在馬背上,馬兒吃疼,嘶鳴一聲,便撒蹄向南狂奔。
韓延徽最後看到的,是陳元義在大風中魁梧而豪邁的背影。
他隱隱感覺到什麼。
李克用墜馬的消息,像狂風一樣吹過潞州,吹過河朔。
三十年來,李克用毫無疑問是晉軍的靈魂,即使河東最低穀的時候,隻要他這麵大旗不倒,河東就不會倒。
而現在大旗倒了。
朱溫最先得到消息,西北望河東,仰天長笑“河北定矣!”
旋即驅兵大進,猛攻周德威、丁會大軍,晉軍久戰之師,又驚聞李克用噩耗,六神無主,被梁軍破入大營。
關鍵時候,李嗣源、李存審二將領殘餘騎兵從風雪中殺出,才沒讓大軍崩潰。
周德威、丁會隻能引殘軍向潞州撤退。
兩軍在潞州城下合為一軍。
李克用病榻前授命周德威為都知兵馬使,統領兵事。
周德威深溝高壘,在潞州城東南以屍體凍土壘起一座小型冰城,才稍稍穩住陣腳。
梁軍四麵合圍,日夜猛攻。
每次快要破城時,李克用強撐病體出現,激勵士氣,才擋住梁軍一次次的猛攻。
儘管如此,擺在周德威麵前更嚴重的問題漸漸出現了,糧草將儘。
這場大戰持續大半年,河東河中勉強供應,有時候還是靠王鎔與王處直接濟,才挺了過來,因此軍中沒有囤積,現在接連敗走,輜重糧草全都落在後方,為梁軍所得。
幸虧晉軍馬匹極多,周德威當機立斷,殺馬充饑。
沙陀騎兵與宣武步卒並稱於天下,沒有戰馬,不僅晉軍戰力再次削弱,突圍的機會也沒有了。
在朱溫眼中,整個河北隻剩最後這塊骨頭了。
天寒地凍,潑水成冰,晉軍每日往冰城上堆積屍體,梁軍一時也攻不進去。
不過朱溫並不擔心,馬肉終有吃光的一天,冰城也有融化的一天,放眼河北,還有誰敢救援李克用?
為此,朱溫還特意加封李罕之為中書令、潞公。
並且廣派使者向成德、義武、盧龍耀武揚威。
天複四年冬,也許是朱溫最得意的時期,甚至比他稱帝還要得意。
宿命之敵奄奄一息,河北即將收入囊中。
能令五十三歲的朱溫得意的事情已經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