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栩栩成琛!
……
連續三天,一無所獲。
我按照成琛說的心感跪在牌位桌子前,閉上眼去聞熏香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香的助眠效果太好,我感著感著,又睡著了。
唯一進步的是沒流哈喇子,就是有回睡死了,身體一栽歪頭撞到了牌位桌,牌位沒掉下來,我腦袋撞出個大包。
純良笑話我,“梁栩栩,我看你這部戲,也要成配角嘍!”
打從他看我觀香進入倒計時了,一放學就盯著我,不是為我加油,他沒那境界。
沈純良就是一大俗人,希望我行,心裡還暗戳戳的希望我不行,跟我屬於哥倆好,三星照,四喜財,五魁首,我要真六六順了,他酒就喝不下去了。
我回到房間揉著腦袋看他,“什麼意思,你之前不還說我是主角?”
純良大刺刺坐到炕邊,吃著凍梨看我,“你這部戲,要是能拜師了,你就算坐穩主角了,拜不成,你就得換部戲,硬演的話就是配角!”
“凍梨還我。”
“你看你,讓我說完!”
純良生怕我搶,核都吃了,含糊的強調,“一部戲的主角,要是前麵沒死,再遇到個高人,那基本就能演到結局了,像我,最初也以為會是大男主,在福利院被我爺收養,那麼多孩子,他就相中我了,這劇本一出來,我就是窮小子要翻身呀!”
我看著他,“然後呢?”
“然後我這不就卡到慧根那了嗎。”
純良哎呀一聲,“拜不了師,白扯,我就成配角了,當然,要是我換部戲,找點彆的追求,興許還能做回主角,可我不想換,我打小跟著我爺接觸陰陽道道,也算是見多識廣吧,做彆的還……”
“那不就得了!”
我直看他,“你不想換行當,就得支持我,祈禱我是你這部戲的主角,你還能跟我混,咱倆以後出門看事兒打個配合,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沈純良一口吃的,要是換彆人拜沈叔為師了,他跟你不對付怎麼辦?到時候你不想換行當都得換啦!”
純良啞了幾秒,就在我以為他要開杠時,這貨一把攥住了我的手,“梁栩栩,你說的我茅塞頓開啊,我咋沒想到這點呢,你比我小兩歲都成我姑了,一但再來個比我小四歲的成我叔咋整!回頭我在多幾個舅,那多鬨心啊,我眼裡也容不下那麼多沙子啊!不行,梁栩栩,你加油,明天就是12月8號,勞煩你一定要觀出結果,不然你廢了,我也廢了!”
“……”
我噎住了。
合著我還是他眼裡的沙子唄!
能容下的。
不過沈純良那狹隘的眼界算是讓我撐開了點,彆總把我當成假想敵,好像我不行他就能行了,自己啥實力沒點數兒啊,看清立場,我真行了能拉他一把,換個人來可就真未知了!
“梁栩栩,要加油哦!!”
八號一早。
純良上學前還神經兮兮的衝我握拳,“我的未來就托付給你了!乾巴爹……哎呦喂!!”
許姨一腳給他蹬出門了。
我沒做聲,吃完最後一片花瓣,體內就有一股氣來回的遊蕩,衝的我骨頭發麻。
正常現象,借來的外氣要在體內相融,也就是沈叔的命格要在我頭頂坐穩,待氣息融合,我走出去就算個正常人了,哪怕遇到高階的陰陽先生,不細看,也發覺不出我是陰人了!
緩了好一陣,許姨收拾飯桌我都沒法幫忙,整個人一會兒像上了刀山,一會兒又下火海,忽冷忽熱,右臂的花紋都跟著若隱若現,血管在脖子上凸起,氣衝到極致時,我紅著眼,忍不住悶哼出聲,一使勁兒把炕沿的木邊都砸裂了!
許姨看都沒看我,甚至沒有打擾我,迅速的收拾好飯桌就走了。
沈叔更是沒露麵,他這三天都是在自己屋子吃飯,無聲的把時間交給我。
所有的一切,讓我去自己消化。
一個小時後,氣息終於不在體內衝撞,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我微微喘著粗氣,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到手疼,有點腫了,抬手甩了甩,我換了身乾淨衣物,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蒼白的臉,心事重重的眼,對著鏡子束起高高的丸子頭,我恍惚記起,三個月前,我過生日那天早晨,也是這麼對著鏡子,笑嘻嘻的看著媽媽給我梳頭,“媽,我的生日禮物想要一部手機。”
“小孩子不能玩手機。”
媽媽給我梳好頭,還給我彆了一個可愛的蝴蝶結發夾,扶著我肩膀對著我笑,“近視眼了怎麼辦,栩栩的大眼睛可不能近視,哎呦,看看我女兒,怎麼長這麼漂亮啊。”
“媽……”
我抬手摸向鏡子,那些畫麵立馬就消失了,眼淚無端的滑出來,“我不想自己梳頭,我也不要手機了,我想你們,手機一點都不好玩,媽媽……”
哭著哭著,我蹲下身,“我沒出息,不能陪在你們身邊,孝順你們……”
“栩栩?”
許姨推門進來,“你怎麼了?還難受呢?”
“沒!”
我站起身,大力的擦了擦淚,“啥事沒有了。”
指了指炕邊,“許姨,我剛才我不小心把炕沿砸壞了,回頭我出錢去修……”
“不就裂了嘛,木頭沒刺出來,紮不到人就行,不用修。”
許姨拉住我的手,“丫頭,你是不是壓力太大,想家裡人了?”
我低頭抿著鹹澀,沒有做聲。
許姨歎了口氣,拉我坐到炕邊,“你這孩子不容易,要不是遇到這些,那日子不定多少人羨慕,家庭條件好,你又泡在蜜水裡,現在呢,全變了,甭說你還是個孩子,就是大人,被這些事兒纏上都夠嗆能挺下來,難為你了,不過呢,咱做人啊,最怕鑽牛角尖,你就像這個啥慧根,不一定非得有嘛。”
她拍了拍我的手背,“怪我,說沈先生看重你,無形中也給你造成了壓力,但是栩栩啊,其實不學道也沒啥大不了,你今天要是就觀不出,那就拉倒,你這麼上進,學什麼不成呢,反正你快要成沈先生的養女了,有他護著你,沒啥怕的,回頭啊,你喜歡種花,就在院裡種,讓自己開心點,世間事除了生死,其餘的,就交給老天,儘人事,聽天命吧!”
許姨寬慰的我情緒逐漸平穩,洗了把臉,我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又踏入了牌位屋。
關門前我朝沈叔的房間看了眼,他的屋子永遠安靜,不過今兒個沒來事主,不知他在屋裡忙啥,我不敢打擾,換句話說,我現時也沒啥臉去打擾。
如同考試前跟家長誇下海口,一定會考前三名,結果麵對卷子大腦一片空白,都不用出考場,腦中就能模擬出家長失望的模樣了,即便他們不責怪,我也會對自己失望。
人呐。
最怕有了希望,又要失去它。
跪到蒲團上,沈叔的熏香每天早上都給我換,隻要我進來,這屋子永遠是香氣繚繞。
我偶爾隻看到他研磨香粉,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進來點的香。
默默的呼出口氣,我對著無字牌位磕起頭。
此刻,我將牌位想做了我的父母,無關其它,隻是感激養育之恩。
跪奶奶,感謝奶奶對我的教誨陪伴,如今我為了讓她不擔心,都不敢給她去電話,願她知道真相那天,對我不會責怪。
跪二哥,我愛他,栩栩無能,不能代替他保護好家人。
跪沈叔,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無論我成不成為他徒弟,都會孝順他,永無二心。
跪許姨,感謝感激,無以言表。
跪所有幫助過我的人。
我一下一下的磕,待到額頭泛紅,才挺著上半身,閉上眼,繼續感香。
耳邊縈繞著許姨的話語,“……回頭啊,你喜歡種花,就在院裡種,讓自己開心點,世間事除了生死,其餘的,就交給老天,儘人事,聽天命吧……”
“儘人事,聽天命。”
我呢喃著,如果不成,我就種萬萬朵花,將種子灑滿山間,待到來年開春,必然漫山遍野,花團錦簇,豔麗喜人……
想著想著,鼻息處仿若就聞到了花朵的馨香,腦中勾勒出了畫麵,我在花海中奔跑,是金黃的油菜花,我撥開它們,看到了大片紅粉的杜鵑,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我高興的跑上前,抬起眼,又看到了海浪一般的大波斯菊,清風陣陣,花枝搖曳,我摘下一朵彆到耳朵上,笑著四處看,遠遠地,我看到了媽媽……
她在花海裡衝著我招手,我興奮的喊她,大步的跑上前,媽媽不見了,腳邊的花似極速生長,變成了一朵朵半人高的向日葵,我疑惑地四處找尋,爸爸拿著一支向日葵朝我揮手,“老閨女啊!”
“爸爸!!”
我又開始奔跑,向日葵花海隨著我的步伐退潮般隱去,腳步一停,眼前身後都變成了一望無際的牡丹,繁花似錦,流光溢彩,我半張著嘴,四季開始快速的輪換,先是柳絮清風,頃刻間狂風驟雨,再抬臉漫天黃葉,轉回眸鵝毛大雪……
我呆呆的伸手接著雪花,掌心什麼都沒有。
奇怪的是,風吹我不涼,雨點也沾不到我身,我身處其中,又完全是個旁觀者。
牡丹花海亦然,它們陪著我,依然開的豔豔,絲毫沒受到風霜雨雪的侵擾。
怎麼回事?
疑問出來,牡丹花發出簌簌的聲響,雍容的花朵逐漸收緊花瓣,很快就都成了花骨朵狀。
我剛要著急,它們又開始縮小起枝葉,似乎再給我倒放一部電影,很快,它們就全部縮進了土裡,周遭隻剩貧瘠,放眼望去,隻有土地。
“花呢?”
我茫茫然的四處看,“我的花呢!”
沒人回應我,抬腳想去找尋,邁步的瞬間,卻在腳下看到了一棵嫩綠色的小花苗。
好小好小,潺潺弱弱,在廣袤的土地間顫巍巍的搖曳嫩葉。
我不敢動它,生怕給它碰斷了,直覺告訴我給它澆些水,這樣才更好活,起身四處的看,天色迅速的陰沉,不好,如果下大雨是不是也會給它澆壞?
不行!
我得給它搭個棚子!
焦急的四處看,天邊隱隱的傳出一聲悶雷,我緊張的望過去,“不要下雨!!”
眼睛登時睜開!
雙目澄明!
腦中思路清晰,對著香罐,煙霧絲絲縷縷,繚繞著上升,在半空中,我清楚的看到香霧彙聚成了一個巨大的貓臉!!
心下一怔,貓臉對著我便呲出尖牙,“喵嗷~!”
“呀!!”
我屁股朝後麵一坐,順勢脫下了鞋,對著半空的貓臉一扔,“滾開!!”
煙霧瞬間就散了!
“栩栩,中午該吃飯……哎呀媽!!”
許姨正好推門進來,我的鞋子彈到牆壁,一下蹦到了她臉上,她猝不及防,捂著臉難免無語,“你這孩子乾啥呢,擱屋裡研究上暗器啦!!”
我愣愣的看她,又傻傻的摸了摸自己的頭,轉而看向香罐繚繞的煙霧,腦中再次浮現了那棵幼苗,那是……
“栩栩,你想啥呢!”
許姨嘶了兩聲撿起鞋子過來,“是不是又觀睡著了,做夢啦!”
夢?
不對!
那是幻象!
我直勾勾的看向許姨,“我有了。”
“啥玩意?!!”
許姨眼露驚恐,很本能的看了眼我肚子,上手就要擰我耳朵,“瞎說啥!你來月事了嘛你!”
“我真有啦!!”
太陽穴突突的蹦跳,我神經兮兮的拽住許姨手臂,“許姨,我觀出來了,觀出來了,慧根……是一棵小苗,我有了,它在我腦子裡了……很多花,縮回地裡,變成了一棵小苗……那是慧根啊!!!”
“慧根?”
許姨明顯沒跟我在一個頻道,“嗨,我還以為你……啥?!你有慧根啦!!!”
“我有啦!!!”
我激動地眼圈泛紅,一把抱住了她,“謝謝你許姨,是你跟我說花,不然我想不到……感氣不是隻聞味道就可以,原來是要冥想的,心之所想,才能產生鏈接……我之前的勁兒都使錯了,許姨呀!!”
要哭了。
眼耳口鼻腦心通。
如此才是六感啊!
許姨被迫接受起我這波心得體會,“我就說沈先生看重的孩子不能差,據我觀察,你有靈性的很,如果說你都做不得先生,誰還能去做?好事兒好事兒!哎,你去哪!栩栩,鞋!”
“我找沈叔!!”
我跌跌撞撞的跑向沈叔的房間,哪裡顧得上去穿鞋了!
推開門,沈叔正坐在桌邊衝我淡笑,一副等候良久的樣子。
四目相對,我緊急刹車,忽然就局促了。
許姨從身後跟過來,“你這孩子,沈先生還能跑了不成,這不是樓房,不穿鞋你肯定得著涼,以後會肚子疼的!”
“謝謝許姨。”
此時此刻,我反而不那麼急著去跟沈叔表達什麼了,悶頭穿上一隻鞋,我還整理了下衣服,抬手順了順頭發,感覺哪都不亂了,才抿唇規整的在沈叔麵前站好,“沈叔……”
心跳的很快。
說不清楚哪裡緊張。
我一直以為,到了這一刻,我會衝到沈叔麵前,很得意的揚起下巴,看,我觀出來了吧,你還說我不行,哼!
真出了結果時,我一點也不想那樣做了。
像是離家出走的孩子,跟父母置氣一定要有番作為,好些年後,真有作為了,回家後看到父母,隻剩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