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
類似的光景維係了一段時間,等到了寒假,純良悻悻的回家,進屋就朝炕上一躺。
不吃不喝,魂不守舍。
許姨以為他病了,照顧了兩天回過味兒,老小子怕不是失戀了。
通過旁敲側擊,算是印證了想法。
我過年期間正好沒啥事兒,幾次都想好好的安慰安慰他,純良也不搭理我。
眼瞅他見了天的瘦,許姨怒了,“純良,你敢不敢告訴我那佳寶寶家裡住哪,奶去找她,問問她你究竟差啥!咱要個有個,要拚勁兒有拚勁兒的,她憑啥傷害你!如果她說不出個一二三奶就把她拽到家!當麵和你說清楚!!”
我震住了!
雖然清楚許姨是變著法在安慰純良,她不可能去找人家姑娘麻煩,許姨氣性大歸氣性大,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但我真頭一回從許姨嘴裡聽到對純良這麼高的讚譽,親奶,絕對是親奶奶!
“行啦!”
純良終於有了反應,他掙紮著從炕上坐起來,“彆去找劉佳,劉佳願意等著我,是我不想和她繼續來往的,我現在這樣和劉佳無關!!”
許姨懵了,“既然是你不同意,你還整半死不拉活這出乾啥?膈應誰呢?”
“我……”
純良漲著臉,“不用你們管!”
他扯過被子就蒙住頭,拒絕再溝通。
“哎你啥意思啊。”
許姨瞪著眼,“純良,來,你起來,把話說明白來,我告訴你啊,我沒沈先生那境界,他不在意你這破事兒,我可受不了你在炕上捂蛆,大過年的,你必須……”
“許姨!”
我推著她出門,“您彆著急,我和純良聊聊。”
許姨壓著火氣,“栩栩,你告訴他,這個寒假,他還就大年初一犯病那天最正常,起碼能起來去外麵頂樹,跟我玩什麼霸道總裁,其餘時間他都恨不得臭炕上,再怎麼躺下去,我看他開學了怎麼辦,是不是非得要沈先生也跟著急眼才能老實!”
“是是是,您先去忙……”
我關好房門坐到炕邊,碰了碰他棉被下的頭,“哎。”純良不耐煩的一動,我笑了,“你小子是不是要謝謝我,你的寒假作業可全是姑姑給你寫的,省了你多少事兒?”
他不回話,我嘶了聲,“那你不跟佳寶寶談戀愛,是怕異地戀嗎?純良,姑和你說啊,這個異地戀吧,我可有經驗,你看我和成琛,沒等戀,就異著了,不也挺好,雖然思念,但擁有了很多期待感,這都過完年了,我十七了,明年成琛就能回來了,我想想就開心,你也和姑學學,要將眼光放長遠,感情不再於一朝一夕,等佳寶寶上了大學,你們不就……”
“你和成大哥親嘴時會睜眼嗎?”被子下突然發出悶音。
“啥?”
我一怔。
沒想到純良會突然說這個。
“我倆,沒親過嘴啊。”
就我偷襲了一下成琛的臉,成琛回了我手背一下。
微微挑眉,“怎麼,你和佳寶寶親過了?”
效率這麼高嗎?
“那假如,你要和成大哥親嘴,會看他嗎。”
純良把頭露出來,“或者說,你抱成大哥的時候,同成大哥親近的時候,會願意看他的臉嗎?”
“這個……當然呀。”
我點頭,“我要看他啊,我之所以想抱他,想同他親近,肯定是看了他的表情,聽了他的話,才會不由自主的做出什麼事的啊,但是你說的親嘴,我覺得還是閉眼睛比較好,不然大眼瞪小眼的……”
一但有眼屎。
得看的多真切,蠻尷尬吧。
電視裡演的吻戲都是閉眼睛。
沒誰瞪著來吧。
“那不就得了。”
純良神色暗淡下去,“劉佳喜歡我,但不喜歡我的臉。”
“啥意思?”
我真沒懂,“你臉怎麼了,你渾身上下就臉長得特殊點,可愛些,她為啥不喜歡?”
“栩栩,你彆安慰我了。”
純良嘴角溢出一抹苦笑,“我知道自己不帥,但我想,我是有個人魅力的,劉佳也沒對我表現出反感,哪次見我,都挺高興,進了高中,我倆離得近了,放假我會請她看電影,給她買小零食,對了,你在城裡住過,你知道城裡人流行過啥平安夜和聖誕節吧。”
我點了點頭,沒接茬兒。
“我們學校不知道從啥時候流行起平安夜送蘋果,送巧克力,送橙子,本來論斤賣的水果,那晚要五六塊錢一個,我也給佳佳買了,她好開心……”
純良瘦下去的臉頰流露出自嘲,“寒假前,我特意給她買了一大袋子零食,送到她寢室,她在背後抱住了我,不瞞你說,她抱我好幾回了,哪次都在後麵抱,和我說些悄悄話,純良啊,你真好,那天我就想正過去抱她,親她額頭一下,結果她就躲,我以為她和我鬨著玩兒,就想親一下,誰知她後來惱了,說我能不能彆那麼惡心。”
我皺起眉,“她先抱的你,為啥說你惡心,是不是你做啥彆的了?”
出格了?
“我就想親她額頭一下,書裡寫過,那叫憐惜。”
純良眼底紅著,“她說完我惡心,我想是我不對,我哪能親人家啊,就算她抱我,我也不能親她啊,我們倆隻是曖昧,又沒把話說開過,然後我就下樓,遇到了她們同寢室的女生,這個女生平常就和劉佳有點不對付,我尋思要放假了,就跟她聊一下,以後彆總和劉佳鬨矛盾,結果這女生就罵我傻,她說劉佳拿你當備胎呢,從你這找成就感呢,你這剃頭挑子當得還挺有癮頭的唄!”
“備胎?”
我真是在鎮裡時間長了,好多詞兒聽著都新鮮。
“就是備選男友。”
純良抬起手腕附在眼睛上,“我這癡情總裁人設怎麼能被人三言兩語就挑撥了啊,我轉身就去找劉佳,和她道歉,劉佳原諒我了,還讓我送她回家,我給她買了車票,在車上又和她表白了,她看著車窗說也喜歡我,但是談戀愛要等上大學,我說你能不能看著我說話,她就不看我,但是把頭靠過來了,說靠著我踏實……”
液體從他手腕下方滑落,純良嘴角還扯著,“我他媽看了那麼多本愛情小說,就沒見過喜歡一個人不去看他眼睛但是摟摟抱抱的,下車後我就問她,劉佳,你但凡要是對我有點真心,你就說實話,到底喜歡我什麼?好歹咱倆是初中同學,你彆拿我當傻子,我沈純良也不是死皮賴臉的人。”
“很多人看著我們,劉佳怕遇鎮裡的到熟人,很尷尬的要走,我不讓她走,她情急之下說我長得太倒胃口……”
純良笑著發出哭音,“她說看到我的臉就想離遠點,但是看我的背影,又覺得我很高大,我的身材又很好,她喜歡我的人,但不喜歡我的臉,不過她願意跟我談戀愛,會嘗試接受我的臉,也許過幾年她看習慣就好了,我擦他媽的,殺人不過頭點地啊,你磕磣人至於磕磣到這程度嗎,啊?我初一十五做傻子不夠,還要被人當成傻子,栩栩,我醜到需要被人看好幾年才能習慣嗎,我沈純良好歹是一代大師沈萬通的孫子,至於談那麼掉價的戀愛嘛!!”
我俯身抱住了他,眼紅著,這一番話當真讓我重新認識了他。
記憶中的純良還是那個磨磨唧唧打開大門,問我們‘有紙嗎’的小男孩兒。
他在我失意時會拿出些哥哥的樣子。
“梁栩栩,隻要你跟我回去,以後我都聽你的,竹蟲我也不吃了好吧。”
剛剛感動,他又暴露本性,“還好你不走了,你走了我還得吃許奶做的飯,太難吃了!”
我觀香不成,他說加油,我觀出來了,他又上火!
“憑啥你觀出來了?我根正苗紅的沒戲啊!老天爺啊,沒地說理啊!”
這就是他。
看不了你受苦,你也絕不能先去提路虎。
和我坐同桌的那一年裡,他經常會收受對我有好感的男孩兒禮物,拿人家的紙條,吃人家的零食,背後還跟我說這人不行啊,你得離遠點,姑,你千萬彆跑偏了!
當人家男孩兒的麵他又另外一副嘴臉,“沈梁不搭理你?那是她沒看到你誠意啊!論輩分,沈梁可是我姑,你要想讓她喜歡你,必須得先把我拿下,那個,我一會兒想喝果粒橙,三塊五一瓶的就行,彆太破費了噢。”
‘劣根性’仨字在他沈純良身上體現的是淋漓儘致。
我曾一度的想,他好歹在沈叔身邊十幾年,怎麼還這熊德行?
沒造化。
沒境界。
油嘴滑舌。
俗不可耐。
沈叔的作風品性怎麼就一點沒把沈純良影響到?
而今看來,沈叔的教育理念從來都不是改變你的性格。
我依舊是小時候的我,會任性,會衝動,感性大於理性。
即使有片刻的迷茫,依舊不改初心。
沈純良亦是如此,他不靠譜的外表下紮著生根的思想。
這個男孩子不著痕跡的長大了。
你以為他賣醜嘚瑟,其實他隻是扔下負累,撿起灑脫。
回歸本我,自娛自樂罷了。
純良哭著沒動,“栩栩,我真的沒怎麼自卑過,我爺教育我,大丈夫頂天立地,區區一張麵皮何足掛齒啊,我爺滿臉刀疤備受敬仰,我沈純良連續考學三次就為證明決心,不過是斜了一隻眼,怎麼就隻配被人從後麵抱著了?!”
砰!!
屋內人的被人一腳踹開!
許姨舞著菜刀進門,“說!那個劉佳住在哪了?我砍了她!”
“許姨!”
我嚇一激靈,“您彆衝動!”
純良一個打挺從炕上站起來,“許奶,你乾什麼啊!”
“我讓她開開眼!!”
許姨怒目圓睜,“放眼整個鎮遠山,我孫子想跟誰談對象那對方不都得偷著樂!劉佳算個什麼東西!!”
“哎呦,許奶啊。”
純良站在炕上,臉上還掛著淚,嘴裡卻是發出笑音,“您先把刀放下成嗎!您要真這麼找去了,我更不值當!!”
“我放?”
許姨菜刀被我攔著,眼睛則看著純良,“除非你現在馬上下地吃飯,否則我就要去坎了劉佳!”
“你這……”
純良繃了幾秒,看了我一眼,“行了行了,我怕你們了,我去吃飯,許奶,你刀放下啊,再把栩栩給傷到!!”
許姨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放下胳膊,眼底無端的加了點小心,“那你想吃啥?奶給你做。”
“我……”
純良我了好幾聲,大小夥子直接跳下炕,一把抱住了許姨,“對不起,許奶,對不起。”
我背身擦了擦淚,這一出兒真受不了。
“行了,抱啥啊,你身上太臭了!!”
許姨搡著他,推開純良還抬手給他順了順亂糟糟的頭發,“上回犯病你不是說自己是啥霸道總裁嗎,還說栩栩是啥家裡欠了好幾千萬要嫁給你的,總裁要是你這死出兒,栩栩就是欠了幾百億都不能嫁你,你這是承包了廁所的總裁呀。”
我眼裡還流著淚,繃不住就笑了,“許姨,純良上次犯病真進廁所了,他撿了個石頭和我說是巨鑽,讓我接受賞賜,然後你就給扔進廁所裡了,純良就進去……哈哈哈。”
老小子一犯病全是花樣!
就他練習‘邪魅一笑’那死出,擱誰誰都受不了!
“可不麼!”
許姨挑眉,“要不是我眼疾手快給他拽出來,他都能抓起來吃……”
“許奶!!”
純良臉漲的通紅,“你倆這樣可就要失去我了!”
正巧沈叔進門,純良便委屈屈巴巴的告狀,“爺,你看她倆!合起夥來埋汰我!”
沈叔唇角含著笑,直接抱了抱純良,一言未發。
純良身體一顫,垂下眼,“對不起爺,讓你們擔心了。”
“沒事。”
沈叔給純良整理了幾下衣服,順勢拍了拍他胸脯,“知恥而後勇,知弱而圖強,拿得起,放的下,純良,你是個男人了。”
純良反倒臉紅,“爺,我以後不會再做蠢事了。”
“和蠢不蠢無關,人需要經曆才能成長。”
沈叔看著他,“重要的是,月缺不改光,劍折不改剛,這方麵,你要向栩栩學習。”
我?
無端被點名。
純良懵懂的看向我,“姑,學習你啥?”
額~
我腦子一抽,“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南西北風?”
“哈?”
純良嘴角一顫,“這個,我扛不住啊。”
“行啦,走出來就行啦!”
許姨揮揮手,“先去吃飯,栩栩,今年你一定要把考號寫對了,爭取考到純良他們學校,這樣就能盯著他彆喝東南西北風啦!”
我麵上掛著笑,餘光見沈叔看我的眼神很深,沒敢多言語,畢竟很多事,我都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