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有黎海棠的“望梅止渴”做引,原本速度緩慢的駝隊,如今隻用了半個時辰便順利抵達月牙泉。
月牙泉的地勢相較於周圍顯的十分低緩,仿佛是沙漠中的一片凹穀。
四周沙丘林立,高則數丈,矮則一丈,正好將數百人的隊伍分割成一個又一個相互獨立的“營地”。
其中,以月牙泉的位置最為隱蔽。由於泉邊植被茂盛,故而沙質最為堅固,萬一遭遇大風,掀起的風沙亦最微不足道。
為安全起見,趙馨的營帳毫無懸念地紮在月牙泉畔,潘雨音與她同帳。
月牙泉西側毗鄰的一座低矮沙丘背麵,即是柳尋衣、黎海棠、悟禪、馮天霸幾人的營地,當然,丁輕鴻的營帳亦紮在此處。
東側稍遠一些的高聳沙丘背麵,則是蘇禾、龍羽的營帳。
以三處“營地”為中心,其餘軍士的大帳分散駐紮於四麵八方,最遠的一座距月牙泉足有一裡之遙。
當營帳、防禦布置完畢,天色已接近黃昏。
天邊,一輪紅日終於在世人麵前展露出“慈悲”麵目,酷熱漸漸消散,令備受煎熬的人們得到一絲釋然。
紅彤彤的晚霞靜謐無聲,與黃澄澄的沙漠交相輝映。
半空中,偶有禿鷲、渡鴉翱翔而來,圍著月牙泉盤旋數周,似是不滿有人占據它們的地盤,卻又不敢貿然掠奪,隻好發出陣陣滿含憤懣的嘶鳴,而後展翅遠去。
由於月牙泉水源充足,因而今夜眾人不必再啃噬硬邦邦的乾糧、肉乾,大可燃起篝火,生灶煮水,吃一頓難得的熱乎飯。
嫋嫋炊煙自月牙泉四周緩緩升起,宛若無人之境的茫茫沙漠今日難得彌漫出一縷縷人間煙火,於空曠孤寂的大漠中,彆顯一番難以名狀的悠然情調。
“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
月牙泉畔,趙馨抱膝而坐,癡癡地凝視著波瀾不驚的一汪清泉,口中低聲吟誦著王維的《使至塞上》。一時間,千頭萬緒湧入心間。
此時,馮天霸、黎海棠、悟禪幫著潘雨音一起生灶做飯。
有人在泉邊打水、有人在收割蓬草,有人在扇風吹火,有人在挑揀乾糧……幾人你來我往,說說笑笑,忙的不亦樂乎。
不一會兒,雙手背於身後的柳尋衣,一臉神秘地朝趙馨走來。
似乎被腳步聲驚擾,悵然所失的趙馨迅速將臉上的悲色收斂殆儘,取而代之的則是如沐春風般的溫柔笑意。
“尋衣,你來了……”
“看!”
話未出口,神秘兮兮的柳尋衣突然伸出雙手,一條小臂粗細的蛇和一隻體型肥碩的大雁赫然呈現在趙馨麵前。
“啊……”
趙馨被突如其來的蛇、雁嚇了一跳,驚呼出聲的同時下意識地後退兩步。
“彆怕!彆怕!”柳尋衣趕忙將蛇、雁交給馮天霸,安撫道,“這是我剛剛打來的野味,幫大家打打牙祭。”
“小和尚,不如你來烤?”
“阿彌陀佛!”明知馮天霸在故意戲弄自己,悟禪還是被嚇的臉色煞白,慌不擇路地逃到遠處,不敢再輕易靠近。
“和尚吃素,是因為沒嘗過肉的美味。”黎海棠戲謔道,“反正你師父不在,不如今晚嘗嘗,保證你一輩子也忘不了。”
“此事我們替你保密,外人絕對不會知道。”馮天霸一臉壞笑,連連慫恿。
“二位施主休要戲弄小僧,真是罪過!非但小僧不該吃它們,幾位施主也不該吃。”
“它們已經死了,白白扔掉豈不可惜?”黎海棠撇嘴道,“你們和尚不是有個說法,叫……什麼‘三淨肉’?”
“此淨肉非彼淨肉……”
見黎海棠和馮天霸一唱一和,悟禪則煞有介事地給他們講經說法,柳尋衣、趙馨、潘雨音忍俊不禁,笑聲連連。
“黎大哥,剛剛真是令我們大開眼界。”潘雨音話鋒一轉,敬佩道,“月牙泉這麼遠,你竟能在十裡之外看到,真是天生一雙神眼。”
“我的目力並非天生,而是從小練出來的。”黎海棠訕訕一笑,“練箭先練眼,這是規矩。小時候我剛剛開始練功,師父並不教我射箭的技巧,而是在十步之外放一顆荔枝,讓我每天盯著看,從黎明一直看到黃昏。”
“為什麼?”
“起初我也不知道,無奈師父嚴令,我縱使看的眼花也不敢偷懶。”黎海棠回憶道,“後來,師父經不住我再三追問,終於將實話告訴我。他說‘我隻有將這顆荔枝看的像鬥笠那麼大時,才算小有成效’。”
“這……”黎海棠此言,令幾人一陣語塞。
“我十步看荔枝,風雨無阻,日複一日足足看了三個春秋。”黎海棠笑道,“果然,荔枝被我越看越大,一圈一圈地不斷擴張,終於有一天變成‘鬥笠’一般大小。可沒等我沾沾自喜,師父卻讓我後退九十步,於百步之外再看這顆荔枝。結果……‘鬥笠’又變回荔枝。於是,我又用一個春秋將其看成‘鬥笠’,師父卻讓我再退百步。再看、再退、再看……就這樣,不斷地由荔枝看成‘鬥笠’,而且漸漸不分白天黑夜,一晃又是三年。”
“難怪你武功這麼差……”馮天霸心直口快,恍然大悟道,“原來你隻盯著一顆荔枝就白白浪費六年光陰。”
“也不算浪費,六年後的我目力驚人。雖不敢誇誇其談,但至少……千步之內被我盯住的目標,幾乎不可能逃過我的箭。當然,碰上真正的高手,偶爾也會失手射偏……”
“你師父是唐軒,與唐門總管唐轅是兄弟,難道除射箭之外,他沒有教過你其他暗器?”柳尋衣好奇道,“比如……唐門暗器?”
“倒也教過,不過造詣遠不如箭法。”黎海棠無奈道,“師父說‘術業有專攻’,不許我好高騖遠,三心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