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的見識而言,當今天下你的箭法若認第二,恐怕無人敢當第一。”柳尋衣心思一正,似乎察覺到黎海棠的苦澀,故而出言寬慰,“你師父不愧出自蜀中唐門,不僅製造暗器的本事令人驚歎,就連教徒弟的本事亦是獨具一格。”
“師父本是天縱奇才,隻可惜……唐門容不下他。”情到深處,黎海棠不禁有感而發,“相比之下,聖主不拘一格,大膽對師父委以重任,方才令他老人家的才華得以施展。”
提起雲追月,柳尋衣的心情十分複雜。
他曾派司無道暗中保護自己多年,甚至不止一次地救過自己的命,柳尋衣知恩圖報,理應對雲追月感激涕零。
然而,當柳尋衣在武林大會上,認出雲劍萍十之八九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柳尋玉”時,他對拆散自己兄妹的雲追月又恨之入骨。
如今,雲追月再派黎海棠與自己同生共死,算起來又是一樁恩情。
一正一反,一恩一仇,令柳尋衣對雲追月的感情變的愈發複雜。時至今日,連他自己也分不清對雲追月究竟是‘感激’還是‘仇恨’。
這一切,或許要等到柳尋衣見到雲追月,並向他當麵問清所有疑團的時候,才能得到最終的答案。
“好香啊!”
“快烤糊了,先嘗嘗味道如何?”
“小和尚,你吃不吃?”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黎兄弟,替公主和潘姑娘把蛇肉切開,再給柳大人切一隻外焦裡嫩的雁翅。酒呢?無酒不成宴席,沒有酒怎麼行?嘿嘿……”
“好燙!好燙!哈哈……”
……
伴隨著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戲謔調侃,月牙泉畔漸漸熱鬨起來。
不知不覺,天已入夜,熊熊燃燒的篝火映射著每個人的笑臉皆是紅彤彤的,煞是可愛。
嬉鬨忙亂中,他們一會兒爭搶吃的,一會兒添草加火,一會兒對酒高歌,一會兒手舞足蹈……時而七嘴八舌,時而又笑成一團。
這一夜,他們大都喝的醉意闌珊,公主不再高不可攀,沙彌不再謹言慎行,官差不再墨守成規,小女子亦不再多愁善感……
幾人興會淋漓,熱情洋溢,歡聲笑語回蕩在一望無垠的漆黑大漠,久久不能散去。
也許柳尋衣早已忘記,自己多久未像今夜這般放肆吃喝,放聲大笑?
“柳兄弟!”
就在幾人推杯換盞,酣暢淋漓之際,蘇禾的聲音陡然自不遠處響起。
“蘇大哥?”
柳尋衣匆忙起身,由於酒醉心迷的緣故,腳下不禁一陣踉蹌,幸好被蘇禾及時攙住,否則非絆倒不可。
“蘇大哥,你終於來了!”柳尋衣勾住蘇禾的肩膀,將自己的酒碗塞進蘇禾的手中,催促道,“我一直在等你。”
“柳兄弟,酒不忙喝。”蘇禾將酒碗接下,反手架住醉氣熏天的柳尋衣,猶豫再三,方才勉為其難道,“我來……是想告訴你們一件事。”
“什麼事?”柳尋衣醉眼迷離地望著神情複雜的蘇禾,拍著胸脯保證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說吧!什麼事小弟都答應!”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蘇禾反複斟酌,吞吞吐吐,“或者說,都算不上事……”
“到底什麼事?”柳尋衣故作不悅,“蘇大哥,你再吞吞吐吐,罰酒三杯!”
“三杯不行,罰酒三壇!哈哈……”黎海棠趁機起哄。
“這裡……”蘇禾似乎不敢與柳尋衣對視,斷斷續續道,“這裡是月牙泉……”
“我知道,你告訴過我們。”柳尋衣調侃道,“這裡是月牙泉,不是日牙泉,也不是星牙泉……”
“你可知我為何知道這裡是月牙泉?”蘇禾不理會柳尋衣的胡言亂語,繼續道,“不僅僅因為我來過這裡,更因為……月牙泉是一個象征。”
“什麼象征?”柳尋衣笑眯眯地望著靜謐的泉水,忍不住插科打諢,“月亮的象征?還是牙齒的象征?”
“都不是,而是‘汗城’和林的象征!”
“和林……”
蘇禾的直言不諱,引來柳尋衣的脫口而出。
然而,他話一出口,混沌的腦中登時閃過一道駭人的精光,令其含糊不清的聲音戛然而止,心臟驟然緊縮。
一瞬間,柳尋衣全身的血仿佛涼透了。
與此同時,喧鬨熙攘的月牙泉畔漸漸陷入一片寂靜,比漆黑的大漠還要安靜。
“和林……”柳尋衣唇齒顫抖,明明心知肚明卻仍故作懵懂,強顏歡笑,“什麼意思?”
“意思是……到了月牙泉,便等於到了‘汗城’和林。”蘇禾一字一句地說道,“如無意外,我們明日清晨動身,午膳……將在和林享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