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好!常言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今天沒有被世俗的感情羈絆,懂得抽薪止沸,剪草除根,如此方能令自己立於不敗之地。本官果然沒有看錯人,隻要你能克服心魔,度過此劫,你的前途……必將不可限量。”
“錢大人,難道……此事連一點緩和的餘地都沒有?”
“利弊你已心知肚明,柳尋衣不死,你後患無窮,現在又何必明知故問?”
“大人的意思是……讓我殺他?”
“你能做到嗎?”
“我……”
“你做不到,也不能做。因為柳尋衣今日仍是堂堂正正的四品都尉,是皇上欽點的‘大宋和親使’,又剛剛在漠北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眼下風頭正勁。你憑什麼殺他?以何名義殺他?縱使你製造一場意外,事後賈大人在皇上麵前讒言挑唆,你又如何收場?”
“這……恕在下愚鈍,不知大人的意思是……”
“除掉柳尋衣,必須名正言順。既要遵循朝廷的王法,又不能引起民間的非議。其中最難的,無疑是找到殺他的罪名。”
“想找他的過失並不難,但想定他死罪……恐怕不易。”
“柳尋衣小德出入,大節不奪,給他定罪確實不易,本官苦思多日仍一籌莫展。然而,蒼天不負有心人,今夜皇上急召我入宮……恰恰與柳尋衣有關。我們可以借此良機,將他打入萬劫不複之地,一生一世都不能翻身。”
“敢問……”
“不必多問,省的你又心生惻隱,在柳尋衣麵前提早露出馬腳。”
“那……大人想讓我做什麼?”
“兩件事!其一,繼續監視柳尋衣的一舉一動,但不要讓他起疑。其二,無論柳尋衣接下來遇到什麼麻煩,你都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本官念你重情重義,不讓你親手解決自己的好兄弟,但至少……你不能變成彆人殺他的阻礙。”
……
離開樞密院,趕回天機閣的路上,秦衛的腦中始終回蕩著他與錢大人的對話,一字一句猶如一刀一劍深深戳進他的內心,令其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秦衛曾再三懇求錢大人,能否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保住柳尋衣的性命。隻可惜,錢大人一次又一次無情的答複令他心灰意冷,萬念俱灰。
眼下臨安城的局勢,大可用“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來形容。
雖然表麵看上去秦衛與柳尋衣尚未鬨到反目成仇,魚死網破的地步,但伴隨著仇寒與丁醜的出現,一個足以將秦衛打回原形的心腹巨患,已漸漸浮出水麵。
一旦被賈大人察覺風吹草動,亦或讓柳尋衣得知東府遭到肅清,丞相、趙元落難的真相,眼下的安穩局麵必將土崩瓦解。亂象一觸即發,並以摧枯拉朽之勢逆轉乾坤,直鬨的一發不可收拾。
到時,秦衛再想像今日這般慢條斯理地權衡利弊,已是萬萬不可能。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麼簡單的道理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提醒,秦衛心如明鏡。
如果柳尋衣和他一樣,肯為自己的名利前途漠視一切,甚至不惜出賣自己的良心,秦衛也不會如此糾結,二人大可狼狽為奸,雞犬升天。
隻可惜,柳尋衣打骨子裡和秦衛不是一路人。
他是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擰種。是彆人眼中“害人不利己”的瘋子。是堅守忠君大義,可以一次又一次對朝廷以德報怨的愚臣。是有恩必報,不知變通,甚至肯為一個死人而豁出自己性命的怪胎。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秦衛與柳尋衣自幼相識,對他的脾氣秉性了如指掌,因此才沒有早早地拉著他一起投效西府,出賣趙元。
秦衛知道,柳尋衣永遠不可能接受自己對東府、對趙元的背叛,哪怕他有一萬種情非得已的理由,也不可能說服柳尋衣和他朋比為奸。
曾經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無論身份如何轉變、境遇如何更迭,結局都不會動搖。柳尋衣得知真相之日,便是他們兄弟決裂之時。
也正因如此,縱使今時今日的秦衛已身居高位,甚至有足夠的理由與西府密切來往,但他仍不敢將自己昔日的醜事向柳尋衣坦白。
歸根到底,秦衛的內心深處始終不想失去自己唯一的“親人”。
秦衛不是傻子,知道紙裡終究包不住火。他對柳尋衣極力舉薦,處處關照,無非是一種自欺欺人,奢望柳尋衣永遠不知道自己的惡行,或者當柳尋衣知道時他已被自己的真情厚義深深打動,不忍與自己兄弟反目。
然而,天不遂人意。未等秦衛用時間一點點“感化”柳尋衣,卻已東窗事發,原形畢露。
在無語言表的複雜心情中,秦衛在屠龍、屠虎等人的保護下回到天機閣。
此時,日出東方,天已大白。
“拜見侯爺!”
進入天機閣後,秦衛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歇息,而是鬼使神差地來到柳尋衣的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