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鶴宮,慶豐殿。
盤著雙腿的容留王高建麗,端著從宮娥手裡接過來的白釉茶盞,閉目細細聞著從盞口升騰而起的茶香。
他吃茶的時候,素來不喜將胡椒、桂皮、薑黃之類的香料加進去,而隻是喜歡用乾淨的茶粉烹煮茶湯。
除此之外,吃茶之後,他必會吃兩三塊甜得有些發膩的茶點。
這都是他曾經以王子的身份,在倭國出使那幾年,和那些從大周返回倭國的遣周使們廝混時,養成的習慣。
那些人說:這是天朝上國吃茶的習慣。
後來,去大周“鍍金”過的這幫倭國貴族子弟,幾乎無一例外都成了倭國朝堂裡麵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而一想起那些人,高建麗就不由得暗暗發狠:“儘是一些啖狗腸的醃臢貨色,知小禮而無大義,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根本不可與其深交。”
在暗罵不講道義倭國人的同時,他的舌尖從雙唇之間伸出,輕輕地在黃綠色的茶湯上啜了一下,茶盞中泛起幾圈小小的漣漪。
高建麗抬起頭,看向了舉著托盤侍立於身前的兩個宮娥。他舔了舔嘴唇,伸手就將她們兩個,一手一個拉進自己懷裡。
站得更遠一些的兩名小宦官見狀,趕忙為性致勃勃的容留王落下帷幛,然後就在一片嚶嚀嬌吒聲裡趕緊跑出了大殿。
“大王連著幸兩人……”
跑到殿外,一個小宦官同另外一人伸出兩根指頭,同時輕聲笑道:
“……咱倆數四百個數,額,最多五百,雲收雨歇之後就得趕緊回去伺候著。”
另一小宦官跟著嗤笑了一聲,不過,他馬上製止了同伴繼續調侃的打算。
“噓,噤聲。”他說,“待會兒要是樸舍雞大人帶隊巡邏到這邊,萬一聽到你在這兒胡咧咧,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嘁,還用你教?”被教訓的小宦官不以為意道:“哥哥我教你個乖,剛剛我就看見了,樸統領帶著一隊人出宮去了。他估計是去接咱們‘太大兄’老人家去了。”
說到這裡,兩個小宦官不由得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在各自眼睛裡麵,看到了一些類似的東西——羨慕、嫉妒、恨。
怎麼不是我呢?
樸不成的假子乾兒為什麼是樸舍雞,為什麼不是我呢?
為什麼樸舍雞能被樸不成任命為安鶴宮的禁衛統領,我就不行?
難道他比我多個什麼……
額,好像還真是多一塊零件。
遂,兩個小宦官幾乎同時玉玉了。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那個被他們“羨慕嫉妒恨”的樸舍雞、樸大統領,此時正在送那個他們那心目中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契爺、“太大兄”樸不成最後一程。
見識寺內,尊勝塔前,樸舍雞——現在其實應該說是高舍雞了——看了看自己那位身上滿是“刀劈斧斫”痕跡的契爺,又看了看那些身穿黑衣的倭人殺手,臉上沒有半分的表情,而隻是伸手從腰間的袋子裡拈出幾片晾乾的薄荷葉子,放進嘴裡細細咀嚼,仔細地品味著那一抹難得的清涼滋味。
“神農取辛苦,病客愛清新。寂淡花無色,虛涼藥有神。煩心侵冰雪,眩目失埃塵。自是芝蘭臭,非同草木春。”
心中默默念著這首自己從旁處聽來的詩,高舍雞不由得感到一絲絲的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