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耐心地交待她出行的注意事項,好像他自己是個大人,而她是一個從未出遠門,也不曾見過任何世麵的小女孩。
她很聽話,她認同他,她的眼睛告訴他,她覺得,他說得都對。
司機把他們送到火車站時,他看了看時間,晚上八點半。
他們坐在後排等,沒過多久,便有人開了車門,坐到副駕的位子上,那人遞了一張票過來,“可以進站了。”
他一看,“站票?”
來人答,“最近的車次隻有站票,要換下一趟嗎?”
他猶豫,桂城到南城,火車要走五個小時,又是夜間,臥鋪會不會好一點。
她伸過手來拿票,“站票可以,沒那麼嬌氣,之前雲城、桂城往返,16個小時也站過。”
異地取款,要用到存折主人的身份證。他把裝有存折和身份證的信封放到她手裡,“我送你進站。”
他撐著傘,二人走在雨中。
她問,“我拿走你的身份證,你會不會不方便?”
“不會。”他哪也不去,等她回來。
等到了進站口,他把她拉到一處不會淋著雨的地方,突然說道,“你等我一會。”說完撐著傘轉聲就跑。
他離開的幾分鐘內,車站催促旅客上車的廣播播放了幾遍,她很著急,生怕趕不上。
他回來了,牽她的手跑向進站口,“我陪你去。”
隻有一張票,他被攔了兩次,每次他都笑著對工作人員說,“先上車,後補票。”
等到他們擠進車內,列車員使勁把他們往裡推了推,車門才能關上。半分鐘後,火車緩緩啟動,窗外站台上燈影飛逝。
他沒坐過硬座,真不知道車廂裡哪來那麼多人。他們連車廂都進不去,隻能在兩節車廂相接處一晃一蕩。
他一開始沒想抱她,觀察了一下,貌似抱在一起可以節省空間,減少晃動,兩個人都可以站得舒適些。
她站在他對麵,他順勢把她抱在懷裡,她不僅沒有反抗的意思,還用雙手輕輕地環著他的後背。舒服多了。
她比他認為的還要高一點,森然打聽到她有1米66,得知她的身高後他量了一下自己的,他才1米72,不夠高。
他在心裡估算著,她22歲,長高的幾率不大了,他年紀還小,未來的幾年,好好吃飯的話,興許能長到1米8。
他決定好好吃飯,長高了才能配得上她。
廣播裡傳來招呼大家補票的聲音,他放開她,擠過人群去往補票的車廂,等他補了站票回來,見她背對著他,透過車門上的玻璃窗口看向外麵。
窗外一片漆黑,他們大概身處曠野。
此時人群鬆動了些,沒那麼擁擠了,他不好再抱人,便站在一旁。
他說,“柳城是沿途的大城,應該會有很多旅客下車,再堅持兩個小時,到時我們換臥鋪。”
她回他,“不換也關係。”
繼而她又說,“小山,謝謝你陪我來。”
所以他臨時起意,自作主張,她其實是高興的。這事他做對了。
為了打發時間,他跟她說小時候的事,主要是控訴他媽媽對他的溺愛,那些荒誕又幸福的場景和細節,又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他和森然一起長大,這些森然都知道,他從未對彆人說起過。
他說得很開心,他感覺源自內心的笑意,湧入他的雙眼,他的臉頰。
他看到她的笑眼,笑臉。
她就是一麵鏡子,照出他的樣子。
她就是他的倒影,哪怕,隻有眼前的片刻,哪怕,隻有往後的幾年。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爸爸媽媽為什麼決定要他,生他。
為了讓他獲得,愛的深刻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