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頭,幾家歡喜,幾家愁。
而今夜卻有一酒家正為一位“不速之客”而愁。
“我說這位女俠,您大人有大量,先付了酒錢,想喝多少便喝多少。咱們小店做的是小本買賣,經不起您這麼折騰啊”
掌櫃與小二俱是一副苦相,目不轉睛地看著麵前的狼藉。須知這姑娘喝酒可不同於常人,尋常酒鬼喝酒,耍耍酒瘋也就罷了。這姑娘卻是乾脆將每壇酒淺嘗一口,便怒而砸碎。你同她講道理,她卻不哭不鬨,反過來同你講道理,淨是說些什麼釀酒的法子,什麼天南地北的藥材名,當真是胡言亂語,不知所雲。
於是小二連忙將掌櫃的請來,可這姑娘卻一點也不傻,當即將身上銀兩都按在桌上,說是來買醉,卻一副要將酒家拆了的模樣。試問哪家酒館經得起她這麼“喝酒”?這掌櫃的見狀,隻得與小二一道在此勸說,可勸了半天,直到暮色將至,夜闌人靜,客人都走光了,她卻還坐在此處喝著酒。
“這位女俠啊您方才付的錢已經喝光了”掌櫃的衝著小二使了個眼色,對著素衣女子訕笑道,“您看”
掌櫃那雙賊眼滴滴溜溜,望向少女發間的青玉簪子。那簪子可是值不少錢,足足可以將他這半個酒家買下來。
“喝光了唔我看看啊——”素衣少女摸了摸衣袋,卻發覺確是將所有錢都花光了。想到這錢還是前兩日某個人硬要塞給她,以防她不時之需。
素衣少女咬了咬牙,索性坦言道
“我沒錢了。”
掌櫃的一聽這話,聲音瞬時高了幾分“沒錢?!沒錢你將我家的酒連喝帶砸,開了個精光?!方才那點銀子怎麼可能夠?!”
這一連串的質問令素衣少女醒了醒神,搖晃著腦袋問道
“咦你家不能賒賬麼?”
多虧了某個人,她知道原來還有“賒賬”這般說法,如今寄身於問劍山莊,若是當真缺錢,可以報上問劍山莊的名號,這麵子林穆遠還是給得的,倒是可以解燃眉之急。
思及此,她有些懊惱地敲了敲腦袋,似乎這樣便能將那腦海中縈繞的物事趕出去。
“小店小本生意,從,不,賒,賬。”那掌櫃一字一頓,繃著臉說道。
今晚真是晦氣。先是來了個黑臉大爺,將他那長劍往桌上一放,就揚言要喝名酒“祁川飲”,擺明了就是要白吃白喝的架勢。方送走了那位瘟神,這邊卻又有個付不起酒錢的黃毛丫頭,真是晦氣到家了!
“哦不賒賬啊?那壞了。”素衣少女似是認真思忖片刻,卻衝著掌櫃攤手道,“可我真的沒錢了。”
掌櫃與小二對視一眼,後者會意,當即賠著笑說道“唉,這位女俠啊!我看您英姿颯爽,美貌如花,比那比那傳聞中有霜雪之姿的女盜賊江夜來還要美上三分咧!”
“她”素衣少女一個趔趄,連忙擺著手否認道,“沒有沒有,你胡說八道,她比我好看多了。”
隻是她的臉卻無端紅了紅,卻不知是這酒醉,還是這話入了心。
“好說好說,就當小的胡說八道!”那小二頗為上道地應承道,“小的看您也是爽利信義之人,一定不會像那些流氓惡霸,做那白吃白喝的小人吧!”
“那肯定不會!”素衣少女拍著胸脯保證道,“你放心,我定然不會做那等無良肖小!”
掌櫃的見狀,笑眯眯地伸出手道“既然如此,那煩請女俠付個酒錢。”
“呃……”素衣少女麵色一窘,這氣勢便低了又低,“可是我真的沒錢。”
掌櫃的卻也不再惱了,隻抬手指了指少女的青絲。素衣少女見狀,撫了撫發頂,會意道“你說這個啊……你可真有眼光,這是上好的青玉,據說值好多錢呢!”
某個人曾說,她這簪子足足值一金銖。雖說她也不知道這一金銖是什麼概念,不過總之就是非常貴重。
啊……想到此處,她不禁有些微怒,怎麼又想起他了?
看來是方才敲得不夠用力,於是素衣少女又敲了敲腦袋,隻是這回卻將她敲了個眼淚汪汪。
“好疼啊……”素衣少女捂著頭,癱在了桌子上,哪裡還有兩人口中那“女俠”的半點風姿?
“女俠說得是,說得是。”小二隻管一副笑臉,“那不若先抵了這酒錢,待日後女俠想起來,再贖……誒喲!”
掌櫃猛然一拍小二的肩膀,將對方拍得一個踉蹌。
小二會意,連忙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