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二人分坐於桌前。而這月下對酌的雅趣卻沒有想象中那麼融洽。
“趙姑娘,在下還以為你早已離開問劍山莊了。”
言星握著一隻酒盞,輕笑著望向少女。
後者此時已然酒醒大半,此時死死盯著對方的臉,滿眼戒備。
桌底下俱是開了卻未曾飲儘的酒壇,大大小小。看得出來,這酒家見到這言姓公子出手闊綽,氣度不凡,是將那酒窖裡壓箱底的藏貨都搬了出來。
“離開?我去哪裡?”趙青木狐疑問道。
“哦”言星會意,低頭淺飲一口,不動聲色地說道,“沒什麼。趙姑娘隻當沒聽到就好。”
——難怪如此氣定神閒,原來她還不知道來去穀的事情。
“你是專程來找我的?”趙青木自然不覺得此人恰好出現在這裡,隻是向晚信步,吃飽了撐的。
“嗬嗬,在下可沒有趙姑娘想得那麼悠閒。單說這魔宮身後事,便是一堆爛攤子還在等著我與莊主料理。今夜到鎮子上,實為與友人相聚,小酌兩杯。”
趙青木撇了撇嘴,不以為然。誰曉得這人口中真真假假,是為哪般?她見識了對方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手段,斷定此人心機深沉。兩人之間又有世仇在前,無論如何也算不上什麼同道之人。
言星見她不語,卻也不在意,隻是自顧自地說道
“誰想到路過這兒,幸逢趙姑娘在此獨酌。正巧見趙姑娘有難,在下自然要出手相助才是。”
“哼。本姑娘才不要你救。”
趙青木從鼻子中低聲哼哼了一句,心底懊惱。自己本打算一個人在此買醉,怎的這謝景之如此多管閒事,好端端地,將她那傷春悲秋的心緒都攪和得亂七八糟。此時錢也花完了,酒也醒了,還因此欠這人一個不大不小的人情,真是得不償失!
言星彎起唇,笑得從容不迫。
“如此甚好。方才還擔心趙姑娘會因著欠了言某的情,心中為難,不願與言某交這個朋友呢。”
好一通陳詞,嘴上說著不要人情,實則無時不在提醒她還這人情。
趙青木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隻覺這半途拚湊的酒局如此漫長。若非看在他付錢的麵子上,自己早就跑得沒影了。
“你不要憑空捏造,就算你幫了我,我也不願交你這個朋友。”趙青木心中漸漸不耐,此時便有意與他涇渭分明,“上次你騙了我,我還沒找你算賬。你不要以為自己身份尊貴,我就不敢將你怎麼樣。少拿這套假惺惺的說辭來誆我,本姑娘上過你一次當,就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趙姑娘似乎對在下有什麼誤會總之還要多謝趙姑娘,若非趙姑娘仗義出手”言星垂下眸子,掩去其中深色,似是忌憚旁人探聽,話音戛然而止,他笑了笑,接著說道,“趙姑娘大恩,在下銘記於心,不敢相忘。”
趙青木蹙了蹙眉,總覺對方有什麼說不出的怪異。
她兀自搖搖頭,還道是酒未醒透。
“哦沒什麼,於本姑娘而言也算是功德一件,不值一提。”
前次已然違背來去穀的規矩,她可不想與姓謝的再有任何關係。
言星眸色深深,他有意提及,實是為探聽殿下究竟要這趙姑娘做了什麼事。隻是不知為何,這看上去赤誠單純的小姑娘卻並沒有接他的話柄。
言星頓了頓,探究道
“趙姑娘深夜在此獨酌,想來是有什麼心事?”
“無可奉告。”
趙青木板起臉,這人是當她脾氣很好麼?
“那就是有了。”
言星忽然展顏一笑。
“你”趙青木一噎,登時惡從膽邊生,暗自捏了捏拳頭。
要不是他身份擺在這兒,自己又不想給爹爹惹上這麻煩,她好想將這人毒啞,或者施些奇癢無比的藥粉,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女兒家的事情你少管!”
她憋了半天,隻得憋出這句顯然沒什麼殺傷力的話來。
言星絲毫不惱,仍然風度翩翩地笑著。那笑容偏偏真摯無比,在旁人看來,就好像一直都是她趙青木無理取鬨似的。
“不若趙姑娘與在下說說,說不定在下能為趙姑娘開解一二呢?”
趙青木怒極反笑,一時間心焦氣躁,卻不知還能對這死纏爛打之輩說什麼。
“唉”言星見她半天不語,自顧自地斟了一杯酒。隻見他輕輕撫弄著杯沿,卻忽然歎了一口氣。
趙青木不願看他,卻也不知為何這人忽然低落下去,遂忍不住問道
“你歎氣做什麼?難不成永昭的太”她話說一半,忽然收聲。隻見言星隻是看著她,並沒有做什麼反應。
趙青木自知失言,吐了吐舌頭,換了個說辭“難不成像你這樣的大人物,也有煩心事麼?”
“當然。”言星笑眼彎彎,“隻多不少。”
“好吧”
煩就煩吧,管她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