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
漫無邊際的窒息。
仿佛一雙無形的手正牢牢卡在她的脖頸上,叫她幾近瀕死。唯有喉嚨之中如火般熾烈的灼痛與如冰般寒涼的麻木不斷交替,才讓她感到自己一息尚存。
花影如雪傾瀉,那淡淡清香幾乎將她鼻息裹挾。
小時候不知道那是什麼樹,便去問師兄。師兄故意嚇唬她,說此乃木中之鬼,因著此樹名槐,槐字拆開來,不正是木與鬼?還說她時常於樹下睡覺,說不定已經惡鬼纏身,諸事不順。
嚇得她幾天都不得好眠,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跟著自己,最後不得不求助於師父。
師父知道後,自然繃著臉,又將師兄罰去做苦力。
師父妨她害怕,於是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傳說很久以前,世上有兩個部族,一曰槐,一曰梧。槐族尚母,是為繁衍不絕。梧族尚力,是為人定勝天。
有一天,槐族的女族長在巡境之時,誤入險地,恰好為梧族首領所救,於是槐族族長第一眼便愛上了那豪爽不羈的梧族首領。而那梧族的首領見到這蕙心蘭質的槐族族長,卻也是念念不忘,夜夜夢回。
隻是槐與梧涇渭分明,互不往來,此前也斷然沒有異族通婚的先例。槐族族長十分苦惱,終日煩憂,鬱鬱寡歡。
為此,她特意去請教部族的老祭司。
“祭司大人,人們都說您是我們槐族最聰明正直的人,我想向您請教一件事。”彼時那人人口中溫厚善良,有勇有謀的槐族族長恭謙問道。
“這問題無關天機,無關土地,也無關我的子民。”
老祭司麵帶寬和微笑,似乎已經等了她許久。
“既然如此,不必問我,不妨問問這棵樹吧。”
“問樹?”
祭司指了指身後蒼蒼鬱鬱的百年古樹。
那古樹生得極為健碩,每一條樹根都牢牢紮在泥土之中,每一根樹枝都在極力延展,每一片樹葉都泛著油嫩的蒼青,一如槐族所追尋的“生生不息”。
族長不解地問道“祭司大人,請問樹能告訴我什麼呢?”
自然,樹是不能吐露人言的。
“此乃我族神樹,生養百年,初通神識。族長隻需日日來此問詢,若它開花,那便昭示神樹應允您的請求。”
族長了悟,遂依言每日於樹前祭問。如此往複,冬去春來。終有一天,晴空暖日,恰逢花期。
花開滿樹,絢爛如雪。
於是槐族的族長滿心歡喜,應神樹之昭,終於遵從自己的本意,與那梧族首領結合。其後她才得知,原來那梧族首領亦是日日拜於本族神樹之下,隻待那梧桐抽芽生葉,便能與槐族族長表露心跡,以求攜手同行。
正所謂萬物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從此之後,槐族與梧族合二為一,一個全然一新的國度就此誕生。
師父講完故事,她果真不再做什麼噩夢,反而愈發覺得這槐樹乃是神樹,終日庇佑。
可惜故事是杜撰的,因著她閱遍棲梧山的藏書也未曾找到什麼槐族與梧族,什麼神樹傳說,什麼千年古國,想來是師父為了安撫她而編出的一個故事罷了。
她恍然想起,其實她本不討厭槐花。
遑論這槐樹背後還有如此曼麗的傳說。
她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