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北窗緊閉著,窗邊長案上擺著幾樣文房四寶,水盂裡還有水,毛筆尖卻是乾的,可見老蒼頭沒說謊,玉銘先生確實一大早就走了。
玉銘先生似乎走得很匆忙,案上胡亂堆著一些雜物,揀出來書隻有兩本,王恒拿起了其中一本,這是一本奇怪的小冊子,書的扉頁,印著“雲川野老”的圖章,玉銘先生是雲川縣人,號“雲川野老”,看來這確乎是他的暫居地。
翻開來
大哥,你從哪裡來?
我從高麗王京來。
如今哪裡去?
我往bj去。
你幾時離了王京?
我這月初一日離了王京。
看著這書,王恒不禁心下茫然,月亭也是狐疑萬分,他瞧封麵叫做《老乞大》,同樣漢字
王恒輕聲道:“看書裡說高麗王京甚麼的,想來這是高麗文字吧。”
其時已是朝鮮李朝,仍有不少李朝人自認是高麗人。
月亭雖是舊家子弟,在文字上也是稀鬆,擺擺手表示更不明白了。
另外一本書,顯得陳舊得很,提名《星槎勝攬》,作者費信,王恒仔細瞧了瞧,道:“這本還是正統年間的舊書。”
月亭稍一思量,道:“這《星槎勝攬》豈不就是悅兒姑娘祖上鬆岩生先生寫的,三寶太監下西洋的記錄嗎。”
王恒道:“看來玉銘先生有遠遊的打算。”
堂堂兩榜進士玉銘,賦閒在野,不去部裡候補,又是西洋,又是東國李朝的,讓人琢磨不透。
王恒俯身下去,朝長案下張望。長案前燈掛椅左手放著個湘妃竹簍,裡麵空無一物。而長案的最左端靠牆處還有一個同一式樣的湘妃竹簍,紙簍裡有幾團廢紙,畫得是一些無意義的線條。
王恒道:“似乎沒有聽說過玉銘先生擅畫?”
月亭道:“沒見他畫過,但我覺得讀書人畫幾筆寫意應該不難。”
王恒鄭重將這幾團廢紙疊起來,放進自己貼身的布袋裡,留著以後參詳。
這書房,質樸得過頭,白璧上連一幅字畫都沒有,當然也就沒有機關能被發現。
王恒心中一時想起來,當日玉銘先生住過的深柳院,北窗邊牆壁上顯得更白一點,顯然曾經掛過字畫,那被取走的字畫想必是玉銘先生心愛之物,所以隨手帶著,何以在此間又不懸掛出來了?
月亭使勁跺跺腳,地上一色的水磨青磚,發出沉沉的悶聲,不像有挖空的跡象。
阻隔書房與臥室的博古架,上麵沒有甚麼珍玩,擺著幾塊奇石,月亭把它們搬下來,再放上去,也沒有觸動甚麼機關,看樣子,真的就是個博古架。
王恒在書房長案前坐下來,道:“玉銘先生必定涉入此案,他不可能全無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