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不是讀書天。
連日春意盎然,內舍學生紛紛出城遊春,吳山看春樹葳蕤,畫船聽細雨纏綿,乃至多有人托故逃課的。
先生們見了好大氣力,學生卻不領情,未免沮喪自棄,自怨自艾,千言萬語總結成一句,少小不努力,老大做教習,先生們講課也變得有氣無力了。
王恒從不敢缺席逃學,那些逃課的同窗,人家的老子有錢,他的老子隻會錢,然而內心亦向往遊蕩玩耍,於是昏昏欲睡,事倍功半。
午間齋夫來報,有一位太倉來的張五老爺,奉了貴府上親長的命,來探一探王恒,正等在紫陽書院正門斜對過的吳宮茶館裡,請王恒出去相見。
張五老爺,王恒轉念一想,大約就是張西如了,便整了整衣袍,趕忙快步出門。
茶館門口,站著個灰衣老仆,見王恒身著紫陽書院的藍袍,便上來見禮道:“敢問是王七公子否?我們五爺在二樓雅間等。”
王恒頷首,老仆便領他朝裡廂走。
到了雅間,裡麵卻空無一人,王恒四處張望,卻見有個青年男子立在東窗下,凝望著前方的報恩寺塔發呆。
老仆稟道:“五爺,王七公子到了。”
王恒默然,半晌道:“先太夫人能追授誥封,總算是告慰了她的在天之靈。”
再次拱手作彆。
王恒被人聲鼎沸吵得昏頭昏腦,似乎記得陳大樽是個俊逸的豪俠公子,而吳竹亭卻是個矮胖子,此外人數太多,均是點頭作揖為禮,根本記不住誰是誰。
“你的義弟是?”王恒今日見了許許多多人,根本記不住麵孔。
大家眾星捧月般圍著張西如,張西如雄辯滔滔,說得眾人心服口服。
隻見麵前來了一個熟人,正是那日出現在袁山長經義齋的年輕江湖人,他朝王恒抱拳道:“王七公子,我義弟請你去虎丘山下歇馬涼亭相見。”
此外,又選出各地會首,副會首,王恒聽了一陣,隻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吳縣副會首李虛穀,莫不是梅會上的李秀才?
張西如闡述興社要旨,乃是切磋學問,砥礪品行,緊接著與會士子登錄名冊,人數眾多,直到天近黃昏都還沒結束。
閒談了幾句,張西如便叫王恒回書院,下午仍舊該好生聽課。
王恒撩袍便要拜倒,張西如連忙攙起,不敢受他大禮,笑道:“七郎請起,想必是閣老大人說讓你拜在我門下,元翁卻忘記了,早年我在家鄉,元翁已經收我做記名弟子了,我怎好厚顏做你先生,你我兄弟相稱方好。”
王恒頭暈眼,見張西如忙得不亦樂乎,便欲自行離去。
王恒道:“西如兄在姑蘇城哪裡落腳?”
正午前趕到虎丘,將青驢牽在山下歇馬涼亭,王恒拾階而上,但見讀書人打扮的士子絡繹不絕朝山上趕去。
午後大會正式開始,王恒便在千人石靠邊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