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一早,有四個衙役帶著沈穆之上了一輛馬車,沒有給他上枷鎖。不久他們到了河渡口,換乘了搖櫓船。
船行約一個時辰以後,隻見水麵逐漸開闊,風帆隱隱,水鳥翔集,沈穆之覺得似乎行至了太湖。
午後小船靠岸,差役們又帶著他步行走了不少路,日落之前,來到一處湖邊,依舊坐船朝湖心島進發。
沈穆之忍不住問道:“差大哥,咱們這是在哪裡?”
有個略和善的差役道:“這裡是洞庭西山,此處湖心島上有個采石場,咱們正是要去采石場。”
沈穆之暗道自己應該能活命了,費了許多周折,把他弄到采石場,多半不要他性命。
此處原來是洞庭西山,他千裡迢迢,就為的要到洞庭西山投親,想不到自己會以囚徒的身份來到西山。
四個衙役把沈穆之交給采石場的差役就走了,沒有人來盤問他甚麼,差役發給他一身號衣,一雙蒲鞋,領他去指定的號房。
號房裡已經有了一個人,是個威風凜凜的大漢,赤腳睡在柴草堆上,這大漢不說話,也不欺淩沈穆之,沈穆之靠在角落裡縮了一宿。
第二天清早,差役們驅趕著號房裡的犯人們去采石場乾活,采石場裡管理不太嚴,大概是孤島四麵環水,沒有船出入,很難泅渡到對岸。
沈穆之發現,他與同號的那個大漢是被優待的,沒有差役盯著他們去鑿石掏方搬運,他跟在眾人後麵出點力就行了。
渾渾噩噩過了一兩個月,島上條件雖然艱苦,沈穆之因為有之前逃難流離失所的經曆,竟也忍受了下來。
轉眼歲聿其莫,一日差役們將他和同號的大漢叫起來,說柳府尊來了島上,要提審他們。
那大漢先進去,隔了很久才出來,垂著頭,麵無表情。
接著是提審沈穆之,柳府尊仍是遠遠地坐在堂前,許久未有的驚惶又壓迫著沈穆之。
良久,柳府尊冷冷問道:“赤腳劉大跟你說過甚麼嗎?”
“赤腳劉大?哦?”沈穆之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楞了一下,隨即猜到就是指同號的大漢:“他,從未與我說過話。”
“哦。”柳府尊與左右耳語一番,回頭對沈穆之說:“赤腳劉大要是同你說話,你就牢牢記著。”
說罷拂袖離開。
如此一連三年,年底之時柳府尊就來提審他們一次,看樣子,並未得到滿意的答案。
島上差役對沈穆之的管束更鬆,他有時漫山遍野亂跑,晚上也隻能回到采石場。沒有食物和水,進出島嶼的船隻,他是逃不出去的。
同號房的劉大還是對他一言不發,他聽彆的號房的人說,這赤腳劉大是太湖大盜,凶名在外。
第四年夏天,有一日淩晨,號房前忽然傳來陣陣鳥叫,沈穆之自從豫章王府迎賓館事變後,睡覺就很警醒,他偷偷冷眼裡看著赤腳劉大,赤腳劉大顯得很焦躁,在號房裡踱來踱去,然後也模仿著小鳥叫聲,但是外麵的鳥叫聲又響起來。
號房門前衝過來兩個人,似乎是一男一女,他們舉著大刀鐵棍就來砍號門。
“二弟,三妹,你們快走,這個號房都是精鋼灌注,你們開不了的。”劉大撲到門前。
“大哥,你再挺一挺,我去抓幾個獄卒搶一把鑰匙。”那男的從號門的格子裡丟進來一把匕首,昏黃的燈火下,閃閃發亮。
“不可不可,驚動了獄卒你們就跑不了了,我被那狗官灌下了毒酒,早就武功儘失成了廢人,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那女的慘聲道:“大哥,我們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