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三三兩兩圍坐著土達婦人和大一點的女孩子,穿上了壓箱底的服飾,臉上都帶著拘謹的笑容,沒話找話恭維著孫參將的如夫人,朝廷的處置還沒有公布,是懷柔還是鎮壓?邊境將領的意見很重要。
宴會進行得很晚,孫家如夫人沒有發話,我們沒人敢告辭。
我被慫恿著喝了點酒,頭腦開始迷糊起來,我看不到自己,隻看見同伴臉都紅撲撲的。
不知甚麼時候,我猛然發現大廳出現了數十名精壯的男子,穿著漂亮的製服,他們可能不是靖虜衛的軍人,但肯定是明軍,他們的眼中露出一種奇異的神情,如同捕獵的豹子一般,讓人很不舒服。
我以為是幻覺,驚惶地朝孫家如夫人望去,孫太太已經不在座位上,孫家的仆役全部不見了,我大聲呼喊:“孫太太,孫太太。”
未料燈火就此熄滅,我在黑暗中摸索著門窗,同伴們也反應過來,紛紛驚叫著想要逃走,但是晚了,門窗都已經被鎖住。
黑暗中響起撕扯和哀嚎,此時此刻,我方才明白遭了暗算,我與同伴們踏入了一個精心設置的陷阱,結果就是慘遭侮辱,無人幸免。
直到次日淩晨,我們才渾渾噩噩地被放了出來。
看到衣衫不整的妻女姊妹,父兄們目眥欲裂。
昨夜父親去跟孫參將要過兩次人,戌時末孫參將推說如夫人與土達女眷一見如故,要多親近親近,父親低估了孫參將的寡廉鮮恥,竟信了他的睜眼說瞎話,等到亥時,又假裝召了個仆役來回話,告知參加宴會的女眷已經自行離開。
父親怒火中燒騎著馬去跟孫參將理論,孫參將反咬一口,冤枉我們自願侍奉來自楚藩馬場的官人,因而導致軍紀敗壞。
這天殺的賊子,顛倒黑白。
父親氣得發抖,我們胡人男女定情要在篝火晚會上唱一整夜情歌,男子拔出身上佩刀送給心愛的姑娘,不是你們利欲熏心的明人,為了功名利祿能把妻女姊妹獻給上官。
孫參將露出輕蔑的冷笑。
父親策馬跑回穹廬,匆匆集結起親信人馬
弟兄們,我們回大漠。
結局當然是憂傷的,伯父處心積慮多年都沒辦成的事,父親倉促起事更辦不到。
父親向北行不到四十裡,被孫參將擊殺於野,頭顱懸於城牆上示眾,追隨他的血勇兒郎被擊潰,我們一乾女眷作為戰俘被解送帝京。
那時,已是早春,形勢已不可能更壞。
帝京春寒料峭,憂愁如同春雨春雷,無可止息,很多人生了病奄奄一息,我雖未存著死誌,其實跟個活死人也差不多。
倏然過了多日,有個午後,獄神廟的婆子尖銳的聲音響起來:“算你們幾個走運,皇帝陛下赦免了你們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