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馬人》的結尾黑暗嗎?
其實很光明,許靈均放棄了去美國的機會,放棄了繼承父親億萬家產,回到了草原和妻子團聚。
隻是方言故意寫的灰暗,往拋妻棄子的“陳世美”的方向寫,暗示許靈均抵抗不住誘惑,把秀芝和孩子丟到祁連山,但並沒有明示,就此戛然而止,來了個開放式的結局。
如果不是收著寫,接下來就是許靈均前往美國,娶妻生女,而秀芝含辛茹苦地把兒子帶大,考上大學,兩人的孩子在燕京,機緣巧合下,相識相戀,等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許靈均和秀芝作為雙方的父母,來一次親家的見麵。
結果,兩人同父異母的身世暴露了。
兄妹戀、絕症、失憶、車禍……
湊個80集的苦情倫理劇,完全綽綽有餘,給現在的讀者來一點小小的震撼。
但方言把握不住,怕太黑暗被斃稿。
自己隻不過需要一個返城的機會而已。
現在,機會來了!
從村裡到大隊,方言進京改稿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不出意外地也傳到了公社。
作為整個公社第一個被文學期刊選中的“秀才”,方言得到全方麵的關照。
介紹信和車票就不用說了,就連全國糧票也幫著兌換。
這年頭,沒糧票真的能餓死好漢。
但凡出差或者探親,就必須要用地方糧票換上一些全國糧票,否則一路上就得挨餓。
在公社和大隊派人護送下,方言帶著行李,暢通無阻地來到長安,坐上前往燕京的綠皮火車。
“咣當咣當。”
過道裡擠滿了乘客,方言警惕地打量四周,雖然麵前的人戴副眼鏡,捧著本雜誌,很像文化人,他的同伴們也斯斯文文,但並沒有放下戒備心,一手放在行李,一手放在腰間。
來之前,特意在內褲裡加縫了一個兜。
裡麵裝的除了飯票,就是自己插隊這些年的全部家當,一共是36塊5角5分。
一部分來自公社和大隊的獎勵和夥食補貼,一部分是從知青生活補貼裡摳出來的,還有一部分是自己偷偷當“地下包工隊”,在工地蓋廠房,一毛一角,全靠賣力氣攢下來的。
“盒飯!要盒飯嗎?”
鄰近飯點,列車員走了過來。
“咕嚕。”
方言咽了咽口水,雖然老鄉特意給他準備了乾糧,但從重生以來,就沒有沾過油腥。
去專門的餐車吃炒菜,未免太奢侈,不過吃一盒蓋澆飯,解解饞,還是能接受的。
不動聲色地掏出5毛,張嘴問道
“盒飯怎麼賣?”
“唔,豬皮凍飯,3毛。”
“海米燒茄子3毛5。”
“紅燒肉5毛……”
列車員熱情地回答著。
“豬皮凍飯,謝謝。”
方言掙紮地做出決定,換了張飯票。
這年頭,車廂流動售飯是先買票後送飯,經手錢和飯的人是分開的,以票取飯。
“我也來一份豬皮凍飯。”
對麵的眼鏡男人一掏出錢,靠窗的夥伴喊了一聲“幫我遞一下,我要溜魚片。”
“我要海米燒茄子!”
這麼一吆喝,車廂裡的一個個都揮舞著票子,三言兩語,都喊著眼鏡男人的名字
“陸遙!還有我呢!”
“陸遙?”
方言一個激靈,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如果再胖一點,再梳個中分頭,跟記憶中陸遙的半身雕像一模一樣啊!
好家夥!竟然沒認出陸遙!
把頭一轉,坐在陸遙邊上的沒瞧出來是誰,倒是要吃“海米燒茄子”的那位,上上下下,瞅了又瞅,驚訝地發現竟然是賈平窪。
“嘶~”
忍不住吸了口冷氣,左看看,右看看,就見陸遙、賈平窪幾人手捧《延河》、《長安》幾本陝北的文學雜誌,安安靜靜地等餐。
半晌,列車員推著飯車,做好的盒飯如壘磚砌牆一樣擺放在推餐車上,一票一飯盒,正在一節車廂一節車廂地售賣。
“讓一讓啊,小心腳下。”
“來,你的豬皮凍飯。”
方言接過長方形的鋁飯盒,沒有著急打開,而是幫陸遙搭把手,給同伴傳遞盒飯。
“莫伸,你的。”
“胡老師,這份是您的。”
“平窪,你要的海米燒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