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兒,你跑山裡乾啥?”
山大叔笑嗬嗬地問了句。
吳妄拍拍肚皮,小聲嘀咕“我不想讓青嬸兒這麼累,我有辦法能自己搞來獸血。”
“獸血你會用嗎?”山大叔反問了句。
吳妄頓時語塞。
“你能找到獸血,也要會用才行啊。”
山大叔嘀咕道
“凶獸血其實不貴,貴的是能幫你畫符的武師,你要交的那些貝,大半是給武師的。
武師給你畫符激發你體內的血脈,產生武神力,如果過程順利,且最初產生的武神力較多,武師才會收你為徒。
你隻有成為武師的徒弟,才有出人頭地的機會,才能一步步往上爬。”
爬上去乾嘛?
給琉璃神做個巡邏的神衛?
這個體係,在吳妄眼裡,就是武神蓄養神衛仙兵的體係,自己根本不用遵循,隻需要搞到功法就可。
不過,根據鐘此前的說法,武神的修行功法很特殊,且都是分層把控在每個階層的‘尚武殿’中。
鐘為何會選擇武神下屬琉璃神的神界,作為吳妄化身修行的地界?
原因也很簡單,其一是琉璃神實力較弱,對神界關注度也不夠多,天天就是躲在自己的琉璃寶塔之中醉生夢死,能給吳妄更多機會。
其二,就是此地是武神統禦之地的腹地,流寇盜匪較少,秩序比較鮮明,給吳妄一個相對寬鬆的開局。
很多神界看著不錯,實際上其內階級壓迫很強,‘官匪勾結’,上升通道十分狹窄。
“山叔,你本名叫什麼?”
吳妄突然問著。
“三山,”山大叔笑道,“我在家裡排老三,不過我們哥幾個裡麵,我力氣最大!”
少年歪頭問“那您為啥沒修行呢?”
“這不是,沒覺醒嘛,”山大叔訕笑了聲,“白遭罪了。”
吳妄麵露恍然,又仔細想了想,靠在身後的木杆上,注視著稀疏的星辰。
天內和天外的星空並不相同,這裡的星辰密度要低很多,更像是有人隨手撒出去的銀沙。
他突然又問“山叔你喜歡我青嬸兒!”
“你、你彆瞎說!”
山大叔有些緊張地坐起身來,扭頭看了眼左右,見門前的路上空空蕩蕩,遠處傳來女人們的歡笑聲,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山大叔瞪著吳妄,罵道“你這孩子!開竅了一年比一年鬼靈精!我都一百多歲的人了,啥喜歡不喜歡的!”
“唷?”
吳妄一臉不信。
這大叔紅了老臉,滿是繭子和裂痕的大手搓了搓,低聲道“我就是想跟你青嬸兒搭夥過日子。”
“那你說出來啊,”吳妄嘀咕道,“你不說出來,天天就送吃的送皮子,青嬸兒還以為你是想認她當乾妹妹呢。”
三山笑罵“大人的事兒你個小屁孩彆多管!你知道啥,我跟你青嬸兒那是一起長大的!”
“青梅竹馬還能等這麼久?村子裡不是十七八就成婚嗎?”
“那,是不用等這麼久。”
三山撓撓頭
“青嬸兒爹媽活著的時候,帶著她走了,去了幾百裡外的一個大城裡,把她許給了一個家底厚實的人家。
你不知道,你青嬸兒祖上有青丘族的血脈,她爹娘都是普通人族的模樣,她有一雙狐狸的耳朵,粉粉嫩嫩的,多可愛,與眾不同。
她那會兒啊,身段細條、個子也高、臉也好看,想娶她的漢子那都從這邊山上排到那邊山上去了。
我不行,我就挺普通的,也不能耽誤她。”
吳妄嘀咕道“那青嬸兒為啥回來了?”
“她生不出孩子,丈夫也病死了,她丈夫的爹娘說她晦氣,把她轟出來了。
她自己的爹娘呢,又嫌她被趕出了丈夫家門,覺得丟了臉麵,已經在那個大城落根的他們,不讓你青嬸兒回家。
你青嬸兒走了幾百裡回到了這山穀,我幫她把房子重蓋了,她就在這重新住了下來,自己外出打獵,也不太跟人交際,過的也挺自在。”
三山輕輕歎了口氣
“要知道她去那城裡是受這種氣,我當初就該帶著她遠走高飛,我最起碼能給她肉吃,給她好衣服穿,哪能讓她受這種委屈。”
“青嬸兒也不容易。”
吳妄嘖了聲,目中帶著幾分感慨。
青嬸兒年輕時應該挺漂亮的,隻是如今沒了柳若扶風的腰身,多了一塊塊堆疊的腹肌,與天內的青丘狐族和半狐完全是兩個形象。
“山叔早點休息!”
“彆亂跑了崽兒!”
青嬸家前,吳妄對送自己回來的大叔用力揮手,還是瘦弱少年的他,此刻踩在台階上,才能勉強看到山叔那……倒映著星辰的頭頂。
這大叔變禿了,卻沒變強。
與正按照變禿修行法修行的大羿截然相反。——自己這個手下,現在沒變禿,但在天道護持下迅速變強。
且還天天跟姮娥膩歪,做了一對沒羞沒臊的神仙眷侶。
已經到了入睡的時辰。
自己在這邊閒著也是閒著,躺床上入睡,心神回歸本體,還可繼續主持天道各項工作。
但吳妄始終有些放心不下,想等青嬸兒回來。
哪怕知道,自己曾見過青嬸兒救回小精衛的畫麵,就代表著青嬸兒在這個事件發生前絕對是安全的。
可他依舊有些許放心不下。
托著下巴,吳妄也挺享受這般能合法賣萌的少年歲月。
心念流轉著諸多繁雜的問題,這些問題如棉絮一般,纏繞著他的道心,讓他略有些煩悶。
‘沒有外掛,真有點不適應。’
吳妄心底輕笑了聲。
他自是不能讓鐘小瞧,也不能辜負這般磨礪自身的機會……
夜色下,點點星輝中,有道身影出現在小路的儘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吳妄立刻站起身來,朝那身影眺望著。
似乎是看到了木屋前的少年,那身影頓了下,立刻健步如飛地趕回來,肩上扛著一隻麻袋,斜挎著長弓、腰間彆著一把長刀。
“青嬸兒!”
吳妄高聲喊了句。
離得近些,那溫和的女聲立刻傳了過來“你咋還在這?”
夜色中朦朧能見青嬸兒的身形,個頭不算太高,肩膀也不算寬廣,紮起的頭發也有些散亂。
吳妄連忙向前,想接過她肩上的布袋,卻被青嬸兒隨手擋了下來。
“你小胳膊小腿彆亂湊,這是糧食,重的很。”
吳妄用他的少年音問著“嬸兒你去集上了?”
“對呀,你還在長身體,不能總是吃打來的肉,餓了嗎?”
“不餓!”
吳妄嘿嘿笑著,轉身跑回了屋內,在角落裡抓出兩隻火石,動作麻利地點起了土爐,紅彤彤的火焰照亮了他的麵頰。
“山叔剛才送來了肉粥,我這就給你熱上!”
青嬸兒笑著“又去吃你山叔啦?”
借著火光,能見到她那略微發福且帶著幾分疲倦的麵容,還有那帶著兩條傷痕的手臂。
她笑著解下打獵用的‘套裝’掛在了一旁牆上,將米袋提去了櫃子中的陶罐前,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粗米倒入其中。
這粗米就是這個神界中生靈的主糧,倒是無謂廉價不廉價。
青嬸兒坐去了屋內僅有的矮桌上,解開綁在腿上的布帶,微微皺了下眉頭。
吳妄扭頭看了過來,青嬸兒立刻將褲腳拉上,在腰間摸出了一隻小布包,將布包打開,把裡麵那一隻隻大小相近的貝殼,放入了一隻木匣中,又輕輕地晃了晃木匣,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快攢夠了。
“嬸兒,”吳妄小聲道,“下次去山上帶我一起吧。”
“你去乾啥?把那些走獸養肥一點,賣個好價錢嗎?”
青嬸兒嗤的一笑。
她將短衫半解,露著左肩,如此乘涼且不會在一個少年男人麵前暴露什麼;她解開頭上包著的布帶後,那長發慢慢滑落,有著幾處明顯的彎痕。
吳妄拿著燒火棍戳了戳火堆,雙眼帶著幽怨地走了過來,倒了杯溫熱的開水。
“我可以挖陷阱啊。”
“那些家夥精著呢!”
青嬸兒笑道
“我剛上山那會兒,幾天都要餓肚子,現在才摸清楚它們的習性,你可不能受傷。
鎮上的武師說了,如果年輕時候留下暗傷,甚至就是一個小傷疤,都有可能影響以後的發展。
你就老老實實在家養著,再過半年吧,就去鎮子上試試。
你要不是修行的料啊,等你二十歲,我就帶你上山。”
“行吧。”
吳妄抬手揉了揉眉心,“那我先睡了,嬸兒你早點休息,粥已經熱的差不多了。”
“去吧去吧。”
青嬸兒擺擺手,吳妄轉身走去了角落,躺在木板床上,拉上了一旁那厚厚的獸皮簾子。
不多時,他聽到了走動的聲響。
青嬸兒其實很愛乾淨,第一件事不是吃飯,而是滅了鍋底的火,一瘸一拐地端著木盆去了院中的小木屋衝洗。
小半個時辰後,吳妄聽到了喝粥的輕柔聲響,聽到了青嬸兒坐在另一個角落的床邊,拿著自製的藥粉塗抹小腿處傷口時,那忍不住的悶哼聲。
但很快,夜晚安靜了下去。
有的是夏夜蟲鳴,是遠處溪水中的蛙叫,是夜晚簌簌的風聲。
‘鐘?’
‘主人,我在。’
‘儘量護好青嬸兒。’
‘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