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子蘭終於止住了翻江倒海的惡心,謝爻輕攬她的肩頭,她便趁勢躲在謝爻懷裡抽泣起來。
最初的嘩之後,弟子都自覺地閉上了嘴,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喘一口,鴉雀無聲的大殿中隻有郗子蘭的啜泣聲。
弟子不知那團東西是麼,也認不出那是麼品種的蛇,但生辰宴上見血,誰都知有多不吉利。
更可怕的是堂堂羲和傳人被一條蛇嚇得失聲痛哭,這或許比蛇和血更令弟子悚不安。
本來夏侯儼等人想借這場生辰宴穩定人心,沒想到適得其反。
更難以索解的是這箱東西究竟是怎麼混進來的——自從偃師宗尋釁開始,宗門上下戒備森嚴,護宗大陣之外又設了重重禁製,可以說連一隻飛蠅都鑽不進來。
夏侯儼皺著眉看了一眼郗子蘭,向謝爻“元君受了驚,先回歇息吧。”
謝爻頷首,扶起郗子蘭“我送你回玄委宮。”
就在這時,許青卻上前“此事蹊蹺,還請君留下來與掌門一起主持大局,元君由老身護送即可。”
郗子蘭的身子一僵,她心裡自是一萬個不情願,但謝爻已接口“有勞許長老。”
許長老便即扶著她快步向外走。
剛走出幾步,身後有人跟了上來,許青轉過頭一看,卻是冷耀祖。
冷耀祖在西華苑這段日子顯過得不太好,形容慘悴了不,他好不容易一朝翻身,當要著意表現,師尊受驚這樣的機怎麼能錯過?
他快步跟上前,如以前一樣吩咐隨從趕緊備車駕,片刻便將一應細節安排得周詳妥帖。
卻不知此舉正合許青的意,本來她還得找個借口將冷耀祖召玄委宮,正好省了這麻煩。
郗子蘭與許長老上了車,心下有些奇怪,換平日,她遭了這麼大的罪,許青這兒一定拉著她的噓寒問暖,可她卻麼都沒說,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許姨,你怎麼了?”郗子蘭試探著問。
許長老這才回過來“無事。子蘭還好吧?”
郗子蘭“幸好阿爻哥哥那一劍及時,隻是唬了一跳,許姨知我怕蛇的。”
許長老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便又陷入了沉默。
不一兒,鳳車停在了玄委宮前,許青方才感覺這一路有一百年那麼長,可到了殿中,她又驚覺圖窮匕見之時來得這樣早。
郗子蘭想叫冷耀祖退下,許長老卻“等一等。”
郗子蘭納悶“許姨,你找耀祖有麼事麼?”
許長老拔出腰間短匕,對冷耀祖“借你三滴血一用。”
冷耀祖疑『惑』地看向郗子蘭,郗子蘭也莫名其妙“許姨……”
許長老臉『色』已成了鐵灰,在燈火中看起來猶如僵屍,她打斷她,用不容置疑的語氣“照我說的做。”
郗子蘭對冷耀祖使了個眼『色』,冷耀祖隻得乖乖伸出。
許長老用匕首劃破他指尖,取了三滴血在琉璃瓶中,後“你殿外等候,我不叫你不許進殿中一步。”
郗子蘭“吧。”
待冷耀祖退出殿外,郗子蘭方才“許姨你怎麼了?彆嚇子蘭啊……”
許長老“冒犯小姐。”
話音甫落,她嘴唇輕動,默念口訣,琉璃瓶中的三滴血卻隻一動不動。
許青一連試了數次,那三滴血依舊紋絲不動。
許青叫來兩個仙侍,問“你兩人是親姊妹對不對?”
仙侍答是,許青故技重施,割破姐姐的指放了三滴血,施了同樣的咒術,那三滴血立即向妹妹飛,沒入她的眉心不見了蹤影。
許青麵如灰,後退兩步,跌坐在榻上。
郗子蘭叫她這模樣嚇得不輕,連身乾淨衣裳都沒顧上換“許姨,這到底是麼意思?”
許青揮屏退了侍從,這才抬起頭,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她,聲音嘶啞得好像用沙礫磨過“你這具軀殼……和冷耀祖不是同一血脈。”
郗子蘭隱隱察覺到了麼,但不願深想,勉強微笑“許姨今日到底怎麼了,你說的話子蘭怎麼聽不明白?”
許青不知從何說起,想了想,顫聲“你的身世可能有問題。”
郗子蘭駭“麼?”
她不知怎的想起沈留夷的眉眼,還有她眼角那顆細痣,曾經一閃即逝的那個可怕念頭在心裡雜草一樣瘋狂滋長。
不可能的,她安慰自己,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許青見她冷『色』慘白,心中又生出不忍,緩和了聲氣“子蘭,你可能不是小姐的骨肉,而是冷家的女兒……其中可能有麼玄機。但究竟是不是,還要請君用法陣提出你和耀祖的魂魄來驗一驗才能確知。”
荒誕的噩夢像頭巨獸吞噬現實。
郗子蘭隻覺耳邊轟地一聲響,隨著許青的一句話,她琉璃天宮般光華璀璨的世界好像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