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替身回來了!
郗子蘭跌坐在床上,??臉上血『色』儘數褪去,口中喃喃“不的,我明明就是阿娘的孩子啊……”
畢竟是親手養大的孩子,??許青文見她這失魂落魄的模樣,??心裡也不是滋味,??不管出於什麼原因,調換孩子的是郗雲陽,郗子蘭雖然鳩占鵲巢,??但她並非始作俑者,??甚至借屍還魂也不是她的主。
當初她還為了彌補將冷家人接重玄來,見心地不壞。
許青文在她身邊坐下,攬著她的肩道“一切都隻是我的猜測,??許是虛驚一場。”
郗子蘭抬眼看她,眼中淚光閃爍“是冷耀祖並不是……那人的親弟弟,不是麼?”
她頓了頓“如果我真是冷家人,??許姨打算怎麼處置我?”
許青文低下不去看她“這事我做不了主,還得由神君掌門來奪。不你放心,??不管你是不是小姐親生,念著幾百年的情誼,??一會有妥善安排。”
郗子蘭一聽“神君”兩字,??便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阿爻哥哥一不會放我的……”
許青文道“怎麼會?神君最在乎的便是你,??幾百年來一直對你愛護有加,說底就算真有此事也是郗老掌門的決,你一直蒙在鼓裡,神君一向嚴明,不會遷怒於你……”
郗子蘭打斷她“那隻是因為我是他師母的骨肉,??若他發現我是假的,還為了我殺了師母的親女兒,他說不……”
她想謝爻做出的事,心臟劇烈地抽搐起來,疼得彎下腰直抽冷氣。
“他不知道冷嫣的身份,尚且受陰邪氣的影響兩次傷我,若她真的是阿娘的親女兒,我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許青文道“不會的,你們是道侶,結了神契的,他傷你一分,便會反噬兩分。”
她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郗子蘭哭得更淒慘“許姨你不知道,阿爻哥哥我……我們根本沒有結神契!”
許青文大吃一驚“怎麼會這樣?你們不是早就合籍了麼?”
按照清微界的習俗,合籍當夜便該結神契,所謂神契便是用特殊的咒術取出一縷神魂,做成印契融入對方的神魂裡,若是做出背叛傷害道侶之事,神魂便會受反噬。
神契無解,惟有一方死去,那印契才會消失。
沒有神契,兩人壓根不算道侶。
郗子蘭咬了咬唇,隻揭開隱秘的瘡疤“那天喜宴結束,我們回寢殿,該結神契的時候,阿爻哥哥說不我結神契,我問他為什麼,他說他做不,隻把我當成師妹守護一輩子……”
她抽噎了一下,撫著臉頰道“我問他是不是心裡有彆人,他說他不會彆人合籍,但是不我當真道侶……”
許青文道“這麼多年你們為何一直瞞著?”
郗子蘭行將崩潰,捂著臉道“因為哪怕是假的我也想當阿爻哥哥的道侶,陪在他身邊,或許他哪天會回心轉呢?就算是塊冰,誤上一百年、兩百年,也該捂化了吧?是,是……”
許青文歎了口氣,不自覺地『摸』了『摸』她的發頂“你這孩子,真是太傻了。”
郗子蘭感覺熟悉的疼愛與憐惜,伏在她膝上“許姨,我後來知道了,阿爻哥哥不接受我,就是因為這張臉,這具身體,他後來連多看我一眼都受不了……”
許青文聽出她裡的思,驚恐道“阿爻不對嫣兒……那是他的徒弟……”
郗子蘭苦笑“無是不是男女之情,我隻知道阿爻哥哥這麼多年一直沒忘記她。”
她攥住許青文的手“許姨,你救救我,我從小沒有阿娘,在我心裡你便是我的親生母親……”
這句觸動了許青文心底深處最柔軟的地方,她握住郗子蘭的手“嫣兒未必就是小姐的親骨肉,你先彆擔心這些,一切等驗完魂魄再說。”
她私心裡也盼著自己猜錯,錯殺妘素心的親骨肉,這念單是想一想便令她不寒而栗。
這猶如一盆冷水兜澆在郗子蘭身上。
許青文接著道“你放心,退一萬步,若真是最壞的結果,我一竭儘全力保下你。還有你章師叔掌門師兄一向疼愛你,就算阿爻真的一時想不開……他們也不會任由他傷你的……
郗子蘭道“章師叔他們知道了麼?”
許青文道“我還未告訴他們。”
她想著先將冷耀祖郗子蘭軀殼的血脈驗一驗,若兩人是血親,便證明是虛驚一場,也就用不著驚動彆人了。
郗子蘭道“我若不是阿娘的骨肉,還在宗門中呆下去麼?”
許青文早就盤算“我會替你們尋妥善的去處,你有化神修為,又有羲神脈,即便離開宗門做散修,禍或是另找宗門,都會得很好。”
郗子蘭渾身冰涼,這樣的出路對冷家女兒來說的確是“得很好”,是對她來說,不啻從雲端落入深淵。
幾百年來,她一直是羲傳人,郗雲陽妘素心的女兒,金尊玉貴,眾星捧月,她根本不了解彆的活,也不想了解。
她又道“那這具軀殼呢?阿爻哥哥一不會讓我帶的。”
許青文道“當時出此下策,也是因為你神魂受損,在玄冰中蘊養,要找命格相符的凡軀才還魂,眼下蘊養了幾百年,或許以用天材地寶重塑一具軀殼……總會有辦的……”
用天才地寶重塑的軀殼比起真人當然有諸多缺點,否則郗子蘭也用不著忍耐這具凡軀了。
郗子蘭站起身,然後突然“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許青文麵前,帶著哭腔喚了聲“許姨”。
許青文愕然“你這是做什麼?”
郗子蘭道“許姨,你也說了此事尚無明證,不如就此為止吧……”
許青文立即抽出手“怎麼以此為止?”
郗子蘭道“即便冷嫣真是阿娘親骨肉,她也已經魂飛魄散了,許姨莫要忘了,還是阿爻哥哥動的手,除了讓所有人傷心痛苦、追悔莫及,還做什麼?將錯就錯對所有人都好。”
許青文冷下臉來“那小姐小小姐呢?若嫣兒真是小姐親骨肉,當然不讓她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郗子蘭膝行上前,抱住許青文的小腿“許姨,我是你親手養大的,我知道你最心疼我了,你難道忍心看著我……”
不等她把說完,許青文霍然起身,郗子蘭不小心跌坐在地上。
許青文道“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小姐的血脈不容混淆,將錯就錯絕無!”
她似乎生怕自己會動搖,便即去拉郗子蘭的胳膊“事不宜遲,這就我去招搖宮驗神魂。”
郗子蘭哪裡肯依,不停地哭求。
兩修為高深的元君,竟似村『婦』搬拉扯起來。
郗子蘭哭著道“許姨心裡隻有阿娘阿娘的親骨肉,從小養大的情分也敵不一身份……連一條活路都不肯留給我,真是絕情……”
卻是一不小心將心裡說了出來。
許青文也急了“我若不顧念多年情分,也不會先來勸你,直接驗明身,事辦。”
她頓了頓“我對不起的是小姐小小姐,沒有對不起你,你鳩占鵲巢享了這麼多年的福,難道還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