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倒在地,急促地喘氣,有什麼從他額和鼻尖滴落下來,不知是汗是血還是什麼彆的東西。
然後他起來,喑啞的聲回『蕩』在空曠的洞窟中經久不散。
每當他覺得造化弄人的時候,造化總是準備了更的話給他。
原來在他殺死嫣兒的時候,有來自三百年後的影從到尾都在看,他看一切在他眼發生,卻什麼也阻止不了。
……
燭庸門一場浩劫已過去半月,清微界的動『蕩』卻才剛剛開始。
九宗門中死在清微界的有二三十人,還有上百精銳弟不知所蹤,各宗門都損失慘,有兩門派的掌門也折在了其中。
不過情勢危急的要屬玄,僅剩的三位峰主,章明遠自毀修為不知所蹤,羲和傳人郗蘭被當中揭『露』罪行,命喪道侶之手,而昆侖君謝爻更是墮入魔道、開殺戒。
昔的正道第一宗,一下風雨飄搖,幾乎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這還是各宗門自顧不暇,沒來得及上門興師問罪。
可越是需要闔宗上下戮力同心共度難關的時刻,眾人卻如一盤散沙,這幾月來,門中尊長們一死的死,入魔的入魔,人心早就散了。
不過幾,玄上下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兩主要派係,一派以得到章明遠傳功的兩弟為首,另一派則擁戴許青文的入室弟,兩派人馬從暗鬥變成明爭,鬨得不可開交。今天這一派拿出了據說是掌門親自傳授的令牌,明天另一派又將沈留夷推舉為新一任羲和傳人,拿羲和當作幌,聲稱自己這一派才是名正言順的繼任者。
還有一人夾在兩派中間兩不靠,偏偏有修為有實力,在一般弟之間也頗有人望,便成了兩派爭相拉攏又暗暗提防的對象,馮真真便屬這一類。
馮真真在這短短幾月內經曆了一次次的失望,如今眼看師叔師伯們為了名位和私利鬥來鬥去,甚至進展到對自己的同門拔劍相向,死傷十人。
宗門鬨得烏煙瘴氣,卻沒有人站出來頂門立戶,馮真真心中的痛苦和失落自不必說,她好幾次想一走了之回家去,可想到還有很門第普通的弟沒有出路,彷徨無措,又不肯追隨那蠅營狗苟的小人,她便狠不下心來丟下他們。
漸漸的,她的身邊也聚起了一群人,以天留宮為據點,隱隱成了第三股勢力,隻不過無論人數還是實力,都無法與師叔師伯們抗衡。
燭庸門浩劫後的第二十天,天留宮來了不速之客。
馮真真上回見到沈留夷隻是二十天,那時候她在玄委宮中養病,她去探望她,彼時他們還是交情甚篤的師姐妹,可如今想起已是恍如隔世,曾經親密的兩人像是隔了一條天塹。
她看一身繡金道袍,戴赤金蓮花冠、神采奕奕的沈留夷,幾乎有認不出她來。
沈留夷也在打量馮真真,那無憂無慮、耿直率真的小師妹仿佛換了人,雙頰的圓潤褪去了,眼中的天真也『蕩』然無存,她變得穩,也變得沉默了,憔悴的臉『色』顯然是思慮的結果。
沈留夷正要開口,馮真真抬手阻止她“沈師姐若是來找我敘舊,天留宮的門隨時向你敞開,若是你要替人做說客,還是彆白費口舌了。”
沈留夷歎了口氣,去握她的手,卻被馮真真躲開,她臉上有點訕訕的“真真你這又是何苦,你這樣強撐下去也撐不了幾,早晚要選一邊投靠……你放心,有我在,劉世伯絕不虧待你的,他已悄悄向我透過口風,待宗門中內『亂』平息,便封你為一峰之主。”
馮真真看了沈留夷好一兒,就在沈留夷以為她態度鬆動的時候,她卻搖了搖,站起身“師姐不必再相勸,你我不是同路人,我惟有祝你程似錦。”
她的言語中沒什麼譏誚之意,沈留夷卻惱羞成怒地漲紅了臉。
她抬起下頜,端起手,廣袖幾乎垂到地上,說不出的莊威嚴。
“馮真真,我勸你三思而行,難不成你還自立門戶?”她沉下臉道,“給你後三,若是仍然冥頑不靈,便休怪我和劉師伯不顧同門情誼了。”
馮真真臉『色』不變,叫來道僮“送客。”
沈留夷一走,馮真真雙手掩麵,忍不住哭起來,她不知道玄怎麼了,熟悉的長輩和同門們怎麼,這世界是怎麼了。
她越哭越聲,漸漸變成嚎啕,像是要把幾月來積壓在心裡的難過和鬱憤都傾倒出來。
哭了一兒,她袖揩乾眼淚,打算去練劍,忽然收到一傳音。
馮真真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剛揩乾的眼睛裡又湧出顆顆的眼淚“小師兄,你這究竟到哪裡去了啊?”
姬殷沉默片刻“抱歉。”
他頓了頓“宗門中怎麼樣?”
馮真真道“都『亂』成一鍋粥了!”
她竹筒倒豆似地將宗門這段時來的『亂』象說了一遍。
姬殷道“對不住,讓你一人支撐這麼久。”
馮真真脫口而出“小師兄你快回來吧!”
她隨即搖搖“不對,小師兄你還是彆回來。”
他的劍法比她好,修為也比她高,但仍然不是那師叔師伯的對手,他這昆侖君繼任者這時候回來就是活靶。
姬殷想了想道“你再撐兩三,我去想辦法。”
馮真真不信“小師兄你有什麼辦法?”
姬殷道“借兵。”
馮真真仍是不信“其它宗門也『亂』得很,而且神……謝爻殺了那麼人,誰肯借兵給我們。”
姬殷隻是道“總要試一試。”
斷開傳音,他便即捏訣禦劍,向赤地飛去——偃師宗的宮城被陣法隱蔽,但是赤地有幾城池有傀儡軍駐守,通過那傀儡人可以向偃師宗傳遞消息。
他遞出書函後,在赤地等了整整一,終於盼到了回音。
冷嫣答應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