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明亮的落地窗下,陽光和煦溫暖,照的米色羊絨毯暖乎乎的,羊絨毯下的人兒也暖乎乎的。
夏晴的腦袋在沙發扶手下,枕著不高的抱枕,陽光不會刺眼,夏承儼俯身將遮在夏晴臉上的毯子輕輕拉下。
看到夏晴的臉,夏承儼沉穩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夏晴卸了妝,精致的小臉很蒼白,天生殷紅的唇瓣也失了往日的色彩,粉白一片。
夏承儼背肌僵硬,鳳眸一眨不眨,確認夏晴正均勻呼吸著後,他坐在地毯上,看著夏晴的睡顏,心中慌亂無法消解。
客廳裡飄著飯菜的香氣,遠處的廚房幾個鍋正同時工作,悶著生炒排骨的鍋裡油花漬濺、湯水在瓷鍋裡咕嘟嘟燉著、蒸鍋裡騰騰的水蒸氣鑽出氣孔發出呲呲聲……
一年四季,精致古樸的院外總有遊客,人聲嘈雜,但是夏老爺子即便在生病的時候也叫傭人把房間裡的窗戶敞開一扇。
溫暖陽光、嘈雜人聲,還有潔白床單上香皂的清香,夏晴爬上凳子,就看見躺在床上老人對她慈愛一笑。
“爺爺沒事。”
夏晴看著老人臉上的皺紋和斑點,聞著老人身上溫暖好聞的皂香,第一次感覺到不舍與害怕。
夏晴將裙擺理好,端莊的坐著:“你會死掉嗎?”
“人都是會死的。”
“我也會?”
“是啊。”
“那我們一起死掉好不好?”
夏老爺子看著夏晴清澈乾淨的眼睛,喉間突然生出癢意,抬手捂嘴猛烈咳嗽起來。
女傭很快推門進來,將夏老爺子從床上扶起,拍著他的背,等夏老爺子的咳嗽緩下來,女傭又給夏老爺子喂了一些水。
夏晴看著這一切,始終淑女的坐著,一言不發,一動不動,身上有不符合年齡的冷漠和沉毅。
女傭忍不住看了夏晴一眼,低頭離開,房門合上,院外突然傳來爭吵聲。
夏晴倏地跳下凳子,抱著凳子艱難挪到窗前,然後爬上凳子將窗戶合上了,房間立刻安靜下來。
夏晴又艱難的抱著沉重的木凳到夏老爺子床前,再次爬上凳子坐下。
夏老爺子道:“坐好。”
夏晴的姿勢不雅,身上的公主裙也有些亂,她並不理會老人的提醒,一臉倔強。
夏老爺子歎了一口氣:“等你慢慢長大你會看到越來越多比那顆小雛菊棒棒糖還要漂亮的東西。”
夏晴似懂非懂。
“你可以讓人主動送給你,也可以購買、交換、爭搶、掠奪,創造和毀掉重塑更有趣,這些過程都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已經不喜歡吃糖果了,爺爺,我現在喜歡你。”
夏老爺子眼底微紅,視線從夏晴的臉上移開落在緊閉的窗戶上。
“你很快會有下一個喜歡的東西。”
夏晴看著老人枯木一樣蒼老的手,想握上去,可是距離很遠,她的胳膊又短,她沒有動。
她覺得自己應該握上去,可是她沒有動。
突然,那隻蒼老的手朝著她伸了過來,夏晴躲開了,院落裡,她牽著養母的手離開了小院,沒再看身後的老人一眼。
白色玉蘭花孤零零落在地上。
明明他可以叫養母同意她留在港城,留在他身邊,是他什麼都不說允許養母帶她走的,她不會再喜歡他了。
後來,她每次跟著養母回港城都會看到老人,麵對老人時她像是麵對養母和她的那些男朋友時一樣乖巧懂事,時不時恰當討好,恰當任性,展露孩童最純真美好的一麵,展露她“真心”依賴信任他們,“愛”他們,然後在恰當時機探索這些人心中對她新的底線,讓自己過得更舒心……
老人明明比養母和她那些男朋友聰明,可是看著她的眼神從未改變,甚至從未讓她產生絲毫不適,但是她始終保持警惕。
場景再次變換,老人躺在棺材裡,她已經長高,可是棺材更高,她想去看看老人,可是養母始終站在她身邊,周圍還有無數黑色的身影,她不敢做出不恰當的行為。
靈堂中央掛著夏老爺子的黑白遺像,很嚴肅,完全沒有她印象裡那副慈愛的樣子。
黃色的土輕易的掩埋了老人的棺材,很快地麵上有了一個似是人形的墳包。
老人的墳墓不會在下葬當天就堆砌,暫時也不會立碑,夏晴看著一道道黑色背影扔出手中白色的花。
她感覺到窒息,像是被溺在冰冷的水裡。
夏晴迫切的想看老人最後一眼,她百般猶豫,終於掙開了養母的手,衝破前方烏泱泱的黑色身影,看到一麵黑色的墓碑豎立在她麵前。
可是,墓碑上卻是夏承儼的照片,夏承儼冷漠的注視著她,一切瞬間天昏地暗。
“晴晴……”
室內陽光已經變成夕陽的金黃,睡夢中的夏晴看起來極其不安,似是無法醒來。
夏晴睜開眼,用力喘息,身體顫抖。
夏承儼緊緊握著夏晴的手,摸著她的臉蛋:“做噩夢了?”
夏晴看清夏承儼滿是擔憂的俊臉,終於回神,撲進男人的懷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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