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裡爾略顯失望地搖了搖頭——怎麼連勸說一句都不肯呢?好像我的話就是律法一樣.
他邁步,一馬當先地走進了決鬥籠內。賽維塔緊隨其後,左右手上各拿著一把訓練用的鈍劍。
卡裡爾彎下腰,將碎劍一一撿起,輕輕地扔出決鬥籠。再抬起頭時,一把對他來說有些過大的劍便明晃晃地被人擺在了眼前。
賽維塔朝他咧嘴一笑,旋轉手腕,將劍尖對準了自己,把劍柄遞給了他。
卡裡爾伸手接過。
起初,他還習慣性地想用單手。但是,就算他在凡人中算得上是大個子,這把劍依舊需要他用雙手才能顯得平衡一些。
和他不同,賽維塔卻隻是大大咧咧地站在原地,隨意地將劍扛在了肩膀上,顯得吊兒郎當,十分輕佻。
他這幅姿態是在場其他幾位戰團長從未見過的。在他們的印象中,亞戈·賽維塔裡昂一直都是是一副陰沉、嚴肅且可靠的模樣,從未表現得如此.
凱烏爾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將那句‘像是巢都底層裡的黑幫打手’的評價給吞回了肚子裡。
“我會限製力量。”
卡裡爾問道。他用雙手舉起劍,它恰好遮住了他的半邊臉,被打磨到好似鏡麵的劍身精準地反射出了賽維塔微笑的臉。
“還有規則嗎?”微笑之人輕聲詢問。
“沒了,就當我是西亞尼或裡希特吧”
賽維塔點點頭,忽然大步踏前,將右手猛地甩了出來。這一劍毫無章法可言,卻被他硬生生地以自己的力量控製住了劍的走勢。
鈍劍在這一刻仿佛真的變成了戰錘或之類的鈍器,朝著比他矮小許多的卡裡爾當頭砸下,呼嘯的風聲劇烈到哪怕是正在場外的戰團長們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在這一刻,除去獵手以外,其他人統統換了副表情。
然後,他們便看見卡裡爾輕描淡寫地將賽維塔的劍擋了回去。
“還不夠快。”他嚴厲地說。“怎麼?麵對我就不敢下重手了?我知道你可以比從前更快,你的決心呢?彆逼我嘲笑你,亞戈,你不應該被如此對待。”
賽維塔歎息一聲。
他收回劍,屈膝,彎腰,以非常標準的起手式將劍擺放在了卡裡爾的弱側,隨即開始緩步試探。
他臉上已經再無輕佻之意,隻剩下一片絕對的理性,隻要卡裡爾露出半個破綻,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咬住他的喉嚨並左右擺頭.
在這一刻,他已經不再是亞戈·賽維塔裡昂了,而是一個貨真價實想要致卡裡爾·洛哈爾斯於死地的敵人。
卡裡爾看著他,輕輕地晃了晃劍,隨後竟然將雙手放了下來。鈍劍低垂著被他以雙手握持,斜在身體側麵,站姿放鬆,肩膀鬆垮,沒有半點要進攻的意思。
賽維塔卻眯起了眼睛,沒有貿然進攻。他心裡很清楚,這隻是個陷阱罷了。
後發先至在劍術中並非什麼高深的技巧,劍本質上可以被簡化成手臂的延伸,即另一條直線。這條直線的長度是不會變的,賽維塔可以很快,但預判到他劍路的卡裡爾隻會更快。
他隻需要提劍橫擋,隨後順勢旋轉手腕,踏步揮劍,就能輕而易舉地將賽維塔繳械並斬殺。
“伱現在還會說自己不會用劍嗎,教官?”賽維塔出言問道,聲音裡帶著嘲笑。“我看你現在已經能讓裡希特從棺材裡再蹦出來了。”
卡裡爾以一個微笑回答了他的嘲笑,隨後竟然主動發起了進攻。
長劍明亮的劍身在這一刻竟然變得黯淡了起來,它刁鑽且毒辣地刺破了空氣,朝著賽維塔看似毫無防備的膝蓋刺了過去。
這一下理所應當地被擋了下來,賽維塔的臉上卻沒有半點放鬆。他低吼一聲,雙手猛地向上撩起,力道大到仿佛想以這一劍斬下卡裡爾的頭顱。
他成功地以力破巧,將卡裡爾後續準備好的一係列劍術變化徹底打亂,逼迫得他後退了一步。然而這僅僅隻是開始,賽維塔眼前一花,那把鈍劍便再次朝著他的眼睛刺了過來。
他迅速收回長劍,擋住了這致命的一下,卡裡爾卻已經衝了過來。他遠比他矮小,這矮小沒有讓他的速度超過賽維塔,卻讓他在一定程度上占據了視野上的優勢.
賽維塔必須低頭才能更仔細地觀察他。
而現在,他沒有低頭。
卡裡爾撞入他懷中,將劍橫在了賽維塔的腹部,然後輕輕旋轉手腕,一拉,一拽.
賽維塔深吸一口氣,仿佛看見了自己被開膛破肚的景象,腹部與側肋更是一陣火辣辣的疼。
他後退了一步,朝卡裡爾點了點頭。
“一比零。”卡裡爾說。“有意見嗎,亞戈?”
“沒有。”
“你大意了,為什麼?這不是你第一次和我對打了,我們在決鬥籠中度過的時間比其他任何人都長,你應該很清楚我會怎麼對付你,但你還是慢了。”
賽維塔沉默片刻,甕聲甕氣地答道:“在我的印象中,你比現在可高多了。”
“身高不能成為衡量敵人強大的標準”卡裡爾啞然失笑。“你在找借口嗎,亞戈?”
“沒有。”賽維塔說。“隻是我還不習慣看見一個矮子教官。”
卡裡爾放聲大笑起來。
五秒鐘後,他們繼續戰鬥。
——
羅伯特·基裡曼推開一扇大門,越過頭戴鷹盔的威嚴武士,手提著一把沉重的短劍,以及一本淡藍色的小冊子,親自走入了一間審訊室。在明亮的燈光下,有幾個人正滿麵驚恐地看著他。
馬庫拉格之主麵無表情地將那小冊子扔在了他們腳下。
“我會問五個問題,但我隻會問一遍。”他緩慢地開口。“我不喜歡重複詢問,所以你們最好聽清我的每一句話明白嗎?”
他得到一陣顫抖的點頭。
“很好。”基裡曼說。“現在告訴我,是誰授意你們傳播這個宗教的?”
無人回答,於是他擲出短劍。在四濺的鮮血與尖叫聲中,馬庫拉格之主灰白色短發下的那雙眼睛開始緩緩綻放令人心驚膽戰的璀璨光芒。
空氣顫栗,哀鳴,他本人卻無動於衷地保持了平靜。過往萬年,種種苦難,無數死者.他一路前行至今所承受的每一點重任,每一份困難,都在此刻於胸中的鑄爐內被鍛打成型。
羅伯特·基裡曼伸出右手,從胸膛中握住他的劍,將它緩緩抽出。
“就像我說的那樣,我不喜歡問第二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