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剩下的彈藥並不多,最多隻能給你三個標準彈匣.”報喪者澤豐輕聲開口。
“足夠了。”塞拉法克斯說。
輻射塵滾滾而來,帶著滲人的尖叫聲掃過他們的盔甲與音源捕捉單元。兩名阿斯塔特不約而同地停下交談,開始觀察聲音傳來的方向。當然,他們注定什麼也看不見。
在經曆多次混沌侵襲、核彈落下和無休止的轟炸以後,這片戰區的環境之惡劣已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幾乎可視作人為的天塹。
指望戰鬥目鏡帶著他們的眼睛跨越此等困難?這想法簡直荒誕的像是個粗劣的玩笑
澤豐轉回頭來,語氣嚴肅地提出建議:“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不攔你。但我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遇到過其他人了,所以我建議你最好往東走。”
“在整個高原戰線宣布告破以前,那裡是集結兵力最多的地方。第四、第五和第十二軍團都在那裡投入了兩個大連以上的兵力以阻擊魔潮。”
塞拉法克斯默默地將這件事記在心底,點了點頭。
話已經說儘了,第九軍團的澤豐實際上並不認同他步行出發前去找尋大部隊的行為,但他並沒有勸阻,反倒給了他能給的全部支持。
坦白來講,暗黑天使對這件事並不理解,但他注意到了另一件事。他抬手,抹去目鏡上厚厚的塵埃,關掉呼吸格柵裡的擴音單元,以非常低沉的聲音問了一個問題。
“但你們已經沒有補給了。”
“滔天烈焰號的彈藥庫裡還有十一個標準單位的基準彈藥,已經完全足夠我們這點人使用了。”
塞拉法克斯搖搖頭,聲音愈發沉寂:“不,我指的是另一件事,澤豐——你們根本就沒有任何食物或水源,你或許還能堅持一段時間,但這些人”
他低頭看向下方,正在滔天烈焰號那宏偉如高樓般的身軀上堅守各自陣地的士兵們映入眼簾。他們多數人都一動不動,仿佛已經死去。
某種混雜了哀痛的憤怒湧入暗黑天使那虛構出的舊日之心,讓他本能地握緊了雙拳,也沒能再把話說下去。
澤豐將此事儘收眼底,卻隻是笑了笑,他的笑聲很清晰,帶著一股超乎尋常的力量。
但是,到了最後,他也隻是說:“你不必擔心我們,祝你好運,表親。我們會堅守陣地,去執行你的任務吧。”
塞拉法克斯咀嚼著他的話,一路向東出發。受限於動力甲的多處損傷,他的速度也被迫放緩了許多。
那些會讓防禦力打折扣的部分暫且不論,真正要命的實際上是伺服馬達和人造肌肉束之間的斷連。就算放在以往,技術軍士們對待這種問題也都是直接更換受損處的肌肉束。
原因無他,手動維修實在太過麻煩.斷連會導致肌肉束繃緊到極限,然後根根斷裂,就算能將其重新‘縫合’,強度也會大打折扣。
因此,滔天烈焰號上僅剩下的幾位機組維修工根本沒有辦法修複他的動力甲。
但塞拉法克斯還能要求什麼呢?一個高等級的維修機仆?或是一位機械神甫?
實事求是地說,一架帝皇級泰坦上配備一百個維修機仆也不嫌多,但滔天烈焰號已經被擊墜。它的機組與機長早在那一刻就全員犧牲,餘下的護教軍、機仆和神甫們則依托其上的各座教堂與建築與湧上來的魔潮和叛徒們打起了陣地戰.
澤豐和他的殘兵們實際上已經是在他們都死去後才抵達這架泰坦身邊。和塞拉法克斯一樣,他們也是聽著那敲擊地麵的聲音找來的。
奇怪的是,雖然無人駕駛,能源核心也都已失能,滔天烈焰號卻仍在執行這個命令。
沒人知道它到底由誰下達,火蜂軍團所使用的數據終端有特彆的加密技術,這也讓澤豐和塞拉法克斯查閱戰鬥日誌的想法成了泡影
是機魂嗎?暗黑天使想。
他低下頭,步履匆匆地越過一片後天形成的火山岩,又跳上了一片翻倒熔爛後的鋼鐵廢墟。厚厚的灰燼和屍骸覆蓋在其上,強硬地搶奪了每一寸空隙。
塞拉法克斯提著劍緩緩經過,很快便得出結論:這裡曾是某處裝甲部隊的所在地。隻是,當火山噴發以後,他們便成了眼下的這幅模樣。
鋼鐵與鋼鐵糾纏在一起,其內的士兵被岩漿活活燙熟,隨行的步兵則乾脆成為焦炭或灰燼
隻是,泰拉上哪裡還有休眠中的活火山存在呢?
塞拉法克斯仰頭看向天空,一如既往,輻射塵遮蔽了所有的窺探。它對喜馬拉雅山脈的所有生靈都一視同仁,極端危險,但也極端公平。
他繼續向前,出乎意料的是,在越過這裡以後,他眼前竟出現了一片還冒著硝煙的陣地,許多麵旗幟都正在迎風飄揚。它們算不上特彆完整或整潔,但也絕非殘破可言,這意味著它們還享有護旗手或連隊成員的保護。
他立刻止步,歸劍入鞘,最後甚至摘下了頭盔。塵埃撲麵而來,染黑他蒼白的臉。顧不上那灼燒般的痛感,塞拉法克斯趕忙開口,讓他的聲音在這看似空無一人的陣地上回蕩。
“有人在嗎?我是第一軍團的塞拉法克斯,我奉命前來——”
“——哈倫科森,戰犬,第三連的連長。”一個聲音打斷他,卻不似人聲,反倒帶著機械特有的僵硬。
塞拉法克斯循聲望去,看見許多個自泥土、血垢和塵埃中緩緩站起的身影。戰犬們本該明亮的二色盔甲現如今看上去黯淡無比,傷痕累累。發聲之人的身影位於他們中央,顯得尤為龐大。
塞拉法克斯定睛看去,幾乎是在好幾秒鐘後才意識到這其實是一套MK3動力甲,隻是已被多處熱修複和傷痕堆積得異常厚重,就連軍團的標識都無法辨認了。
但是,相較於盔甲的狀況,被這位戰犬連長握在手中的一把斬首巨劍卻依舊鋒銳,不染半點鮮血。
“戴上頭盔,暗黑天使,否則你很快就會瞎掉。”
戰犬以其機械的語調如此警告,並對他招了招手,忽然翻身跳下了陣地。塞拉法克斯抹了把臉,迅速地依言照做。他跨過死寂的陣地,跟著他跳到了一片極深的戰壕裡。
它大約七米深,顯然不是由輔助軍們挖掘的工事,但是,就算駐防部隊以阿斯塔特為主,難道就有必要挖得如此之深嗎?
塞拉法克斯將疑問壓在心底,踏著堅硬的泥土走向了那位戰犬連長。其他人則不發一言地回到了各自的哨位上,甚至沒有人多看他們一眼。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後者那古怪的機械合成音到底是從何而來——哈倫科森的大半張臉都被仿生學部件完美地代替了,以及一小部分喉嚨處的血肉。
這種傷通常有兩種治療方案,一是依靠藥物、醫療技術和阿斯塔特的自愈能力。二則是像他這樣,直接使用仿生學部件替換所有失去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