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無言地頷首。
“這”鳳凰深吸一口氣。“我隻知道你音訊全無,這麼多年以來,這樣的事你為何不來找我們?父親呢?你有沒有問過他?”
他已經用了極大的自製力,才讓自己沒有繼續問下去。然而群鴉之主卻依舊像是被這幾個問題打的不知該如何自處,他沉默許久,仿佛佩戴了一張麵具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抹僵硬的苦笑。
“他找過我,但這是我的命運。”他沙啞地回答。“至於你們.就像我說的那樣,這是我的命運。這頭惡魔是我罪孽與無能的結晶,它必須被我親手所擊碎。更何況,你們也並不好過,不是嗎?”
鳳凰隻思索了不到半秒鐘,便決定說謊。
他故意地勾起嘴角,以過去最經常使用的那種驕傲卻不傲慢的笑容為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增添了幾分可信度。
“我已和過去大不相同了,兄弟。”
麵對他刻意為之的俏皮話,科爾烏斯·科拉克斯僅僅隻是投以一個平靜的凝視。直到福格瑞姆麵上的笑容逐漸變得僵硬,他才終於給予最後一擊,使這謊言徹底破碎。
“彆騙我了,福根我在亞空間內追獵,這不假,但那惡魔總會被相似的悲劇與血案吸引,而我們也是。它與我們是一體兩麵的,這麼多年以來,它已吞噬了許多無辜之人,而我也走過了許多世界。我知道,你對徹莫斯進行了改革,但你軍團的補員還是極其艱難——”
“——沒有這回事。”福格瑞姆低聲反駁。“隻要你同意,帝皇之子會竭儘全力幫助你。”
“福根。”
“.”
“看著我,福根。”
科爾烏斯·科拉克斯抬手,抓過他兄長尚有人類體溫的雙手,貼在了自己胸前業已模糊的天鷹之上。他漆黑的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福格瑞姆,其內倒映出那張臉
“拜托你告訴我真相。”群鴉之主輕輕地扔出請求。“你這次來處理這場叛亂,帶來了多少人?”
“.兩百人。”福格瑞姆痛苦而又誠實地回答。
“你的軍團一共有多少人?”
“四百一十七。”
科拉克斯許久未曾再開口,而福格瑞姆甚至已經不敢再去看他——要如何形容徹莫斯人現在的感受呢?老實講,他自己恐怕也說不清楚。
在這個瞬間,他既有一種痛處被戳到的憤怒,也有一種終於將真相吐露的痛快.然而更多的情緒,卻還是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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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曾無力戰鬥、形如廢人之時,是群鴉之主耐心地勸說他、幫助他。實際上,若無他的幫助,福格瑞姆恐怕早已死在那名為複仇之魂的恐怖宮殿之中。
然而現在,科爾烏斯·科拉克斯正需要幫助之時,他卻無力提供任何力量,甚至還被對方一眼看破。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長歎一聲,終於扔下那毫無意義的所謂兄長自尊,自責又痛苦地開口。
“我曾經墮入瘋狂,是父親用他最後的一點力氣救了我,但他也無力再做更多。我的血為此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變,基因改造手術變得很困難,多數預備役甚至會在接種階段就因各種副作用而死,能挺過來的人百不存一。”
“為了避免這樣的慘劇再發生,索爾親自向我請求,讓他來主導此事。他做得很成功,至少比我好得多,但我們還是.”
鳳凰止住話音,雙手已經顫抖起來,他不知道要如何再繼續下去了。
這些年來,他努力地想要證明帝皇之子仍然是一支高效、迅速且有力的打擊力量,而那些承載著他的血挺過地獄般考驗的孩子們並沒有辜負這份信任。
可是,他們憑什麼要承擔起這沉重的信任與前輩們的榮譽?要知道,他這個基因之父並沒有給他們什麼.
接種初期,他們就要承受數不儘的幻覺侵襲,為此甚至會心臟停跳。就算能靠著意誌力挺過去,因他的無能與愚蠢而變質的血液也會給這些孩子帶來數不儘的痛苦。
接種完畢以後的每一場手術,他們都必須眼睜睜地看著藥劑師將自己剖開,感受每一點痛楚.
他的血讓使用麻醉劑的慣例成了奢望,也讓這些孩子早早地沉默寡言,而他們甚至還總是擔心自己做得不夠好。
他們明明經曆了百倍於旁人的苦痛,卻無法像其他阿斯塔特一樣。徹莫斯的修道院,總是空空蕩蕩。
為了維護所謂帝皇之子的榮光,他們付出了多少?
福格瑞姆閉上眼睛,痛斥自己的無能。他並不知道,科爾烏斯·科拉克斯正在斟酌兩件事。
其一,乃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戰略情報。但其二他認為現在還不是時候,而且此事也未曾向帝皇求證,但他實在無法眼睜睜放著這樣的福格瑞姆不管。
就算是虛假的希望——
康拉德·科茲的舊日幻影闖入他眼前,帶著微笑。
——也仍然是照亮黑暗的一抹光啊,是不是,科拉克斯?
群鴉之主伸手摸摸武裝帶的側麵,咬肌繃緊了,大理石雕像一樣的臉龐上逐漸湧起波濤。
“聽我說,福根。”他緩緩開口,先前的乾澀已不見影蹤。
福格瑞姆困惑地睜開眼睛。
“你因我的到來而痛苦,我不喜歡這樣。你不必為我的遭遇而悲傷,我的軍團仍在,我的正義也仍在——你也一樣,世人皆知帝皇之子的高尚與強大,不是嗎?你已經做到了你能力範圍內的最好,你的子嗣們也是.所以,不要再自責些什麼了,我們都隻是儘人事而已。”
他頓了頓,眼睛忽然一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他說。“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福格瑞姆微微一怔,緊接著迅速反應過來——他忍不住笑了,為自己曾沉淪在這場戰爭中而笑。
“我怎麼把這件事忘了?”他低聲說道。“今天是帝皇升天節啊。”
“是的,帝皇升天節.我想告訴你兩件事,福根。”
“什麼?”福格瑞姆不解地問,為他突然的嚴肅。
“第一件事,是關於你正在處理的這場叛亂的。就像我說的那樣,我是被召喚而來——複仇與正義,人們總是渴求這二者。亞空間是個超越了現實與理性的地方,而我在裡麵待了太久,以至於我能隱約知道一些你們無法知道的事.”
他極其認真地看向福格瑞姆的雙眼。
“那個叛徒,發起這場叛亂的那個叛徒——”他緩緩地說。“——他是為了我正在追獵的這頭惡魔而來,他想用計謀與俗世的野心遮掩過去你知道他是誰的,對嗎?”
福格瑞姆沉默,隨即不發一言地頷首。並非他不想滿懷恨意地吐出那雜種的名字,隻因他不能。
那名字早已成為一個咒語。
“很好,所以接下來,我希望你把地麵交給我們。他不在地表,正在冷眼旁觀.找到他,殺了他,福根。”
如此有誘惑力的建議,徹莫斯人卻根本不為所動。再開口打破沉默時,他的語氣已經變得冷冽。
“你們?”他提出一個疑問。
麵對這個問題,科爾烏斯·科拉克斯輕輕地笑了。蒼白而乾淨的臉上再無冰冷的漠然,隻餘昔日曾身而為人時的一種溫暖。
他揚起鬥篷,暗影如活物般扭動、四散。就這樣,數百個影子在這陣地上逐漸人立而起。每一個都高大異常,猩紅的目鏡森然無比、殺意凜然。
“我們將獵殺此處的一切叛徒與邪穢。”群鴉之主抬起手,雙爪綻亮寒光。“而你隻需做你該做之事,福根。”
麵對此景,徹莫斯人無奈地笑了。
“看樣子我彆無選擇了。”他輕聲說道。“隻是,科拉克斯,你的第二件事是什麼?”
沒有半點隱瞞,群鴉之主立刻全盤托出。
“很簡單——數十年前,我曾在夜曲星上被召喚過一次,我見到了伏爾甘。他對我說,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離開他的家鄉了。我問他為什麼,他告訴我,他正在鍛造一件非常重要的寶物,以至於他不能離開半步。”
福格瑞姆扛起劍,通過神經連接向他的子嗣們下達命令,而群鴉們則逐漸化為影子消散。
但科爾烏斯·科拉克斯的聲音還在回蕩。
“我感到困惑,因為他的鍛爐早已熄滅.但他告訴我,他早已建造一處新的鍛爐,那鍛爐在他的心中。於是我問,他在鍛造什麼?”
“伏爾甘說,荷魯斯。”
——
39,引發一係列連鎖反應的‘叛亂潮’在兩百眾帝皇之子與原體福格瑞姆的劍下被終結,陰謀最終被揭曉,叛亂的源頭是叛逆艾瑞巴斯。
值得一提的是,叛亂期間,在布魯拉爾克斯二號上的士兵們於戰後提交了許多有關於超自然實體‘猛禽’與第十九軍團原體科爾烏斯·科拉克斯的目擊報告。
無論報告如何,描述如何,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提到了一個詞。
“永不複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