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鑄張開嘴,嘔出一大口滾燙的鮮血。但造成此等恐怖景象的元凶似乎仍覺不夠,廢墟開始搖晃,原本在那爆炸中幸存下來的建築物們在地麵開裂的巨響中不斷倒塌。
巨量的磚石與尖叫著的人們一同摔落地麵,隨後又被那轟隆隆裂開的巨大裂紋所吞噬,猶如墜落地獄之中.
首鑄蹲下身,勉強在如波濤般湧動著的‘浪潮’中找到了一點微不足道卻彌足珍貴的平衡。
他現在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平靜的有點過了頭。災難與死亡正在他麵前摧殘他的理智,但他偏偏還能保持思考。
他想到那兩個夢境,第一個他已經忘記,隻能隱隱記得一些零碎的畫麵,但第二個可是記憶猶新,而這兩者之間有一個不知是不是巧合的共同點——藤蔓。
他低下頭,緊盯那深淵地獄,心中已有預感,他的噩夢將來到現實之中。
——
“上車!”古茲曼突然咆哮起來。
他的聲音徑直傳入索爾·塔維茨以及男孩和他的母親耳中,後兩者驚訝又困惑,唯獨前者在一個短暫的回眸後立刻意識到了情況不對。
他一把撈起男孩,右手則微微發力將母親扛在肩上,兩三下便跨過了街道,登上了懸浮車。醫官一言不發地伸手,以堪稱粗暴的力量一把摔上了車門。
眼見他如此反應,塔維茨隻好暫止詢問的念頭,轉而以他的權限為懸浮車下達了新的命令,讓它暫時先以最大功率起飛.
而它才剛剛發出一陣嗡鳴,城市的遠端便傳來了巨大的響聲,震得母親本能地發出了叫喊。原先還在流淚的男孩此時卻無比冷靜地抓住了他母親的手,低語著讓她冷靜。
古茲曼離開座位,向車廂後方走去,塔維茨緊跟在他後方,兩人就這樣肩並著肩透過強化玻璃看見了那衝天而起的火光。
“能源輸送管道炸了嗎?”古茲曼輕聲詢問。
“不。”塔維茨陰沉地回答。“隻是一兩條主管道不可能造成這種規模的爆炸,我更傾向於是我們安置在地下的發電廠出了問題。”
仿佛是為了應驗他的話,更多的火光接踵而來,在短短幾秒鐘內連續不斷地爆發,仿佛正有人正在對徹莫斯的地麵進行轟炸。
他們所待的這片區域也同樣未曾幸免,爆發的焰浪裹挾著狂風直衝雲霄,將地麵上的房屋與行人儘數吞沒,隨後衝天而起。
懸浮車艱難地保持了平衡,這輛堅固的大型運載車實際上是拆除了大部分武器的軍用版本,擁有民用版本完全無法比擬的性能
這份可靠幫助他們飛上了高空,但其他的懸浮車可沒這麼好運。原本在城市上方規定好的空路中來回的各種懸浮車因這恐怖的爆炸而被波及到了,一輛又一輛車在風中互相碰撞,在滾滾升起的漆黑濃煙中變成閃爍的光點。
與此同時,地麵也開始塌陷,高樓大廈的根基在頃刻間被摧毀,或宏偉或精致的建築就這樣被徹底毀滅,連帶著其中生命一起湮滅。巨大的裂紋在這以後似慢時快的出現,將磚石、瓦礫、屍體與幸存者們一視同仁地吞沒其中
古茲曼聽見索爾·塔維茨的骨頭正在發出悶響。
他沒有轉頭去觀察伸冤人此時的表情,隻是繼續用那屬於第八軍團的柔聲細語開口說話。
“你們會出動嗎?”
“當然。”索爾·塔維茨異常平靜地說。“這種程度災難會在第一時間被鷹之翼偵測到,我們會全部出動。”
“以什麼方式?”
“殘存的傳送信標,炮艇,運載機,跳傘.”
“我建議你現在就發布命令,讓他們再等一等。”古茲曼緩慢地說。“至少要等到——啊,不必了。”
他話音落下,無數藤蔓衝天而起。每一根都粗壯無比,仿佛遠古時代的某種巨型野獸,其中兩根恰好就擦著懸浮車的側麵呼嘯而過。車內眾人全都清晰無比地聽見了它伸直身體時所發出的那種沉悶、強壯且富有生命力的嘎吱聲。
這聲音聽來仿佛一種歎息,其內蘊含著無儘的快樂與喜悅,如一個等待已久,終於脫困的囚犯.
它們開始舞動,帶來更多的毀滅,猶如舞蹈的神祇,要以此來毀滅世界。
索爾·塔維茨閉上雙眼,呼出了一口濁氣,從腰間拿出一塊數據板,開始聯係鷹之翼。
古茲曼不知道他會發布怎樣的命令,但現在的索爾·塔維茨已經不是他能靠語言去說服的存在了。那些藤蔓的出現讓某種心照不宣的規則被改變了,他與伸冤人都能察覺到此事,而他們對此毫無解決辦法。
他們不是解決問題的人,實際上,他們甚至是這規則被改變後的受益者之一:現實正在被扭曲,於是他們的力量得到了增強.
但代價是什麼呢?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手,忽然笑了笑。
——有件事很有趣,在當上醫官以前,雅伊爾濟尼奧·古茲曼曾是第八軍團內最負盛名的劍客,而裡希特納爾則是他的學徒。
——
福格瑞姆與卡裡爾一起,肩並著肩,看著他們眼前的這顆星球逐漸被一種病態的深綠色所吞沒。
他們一言不發。
直到很久以後,直到那顆星球的軌道空間站的武器陣列開始預熱,福格瑞姆才終於發出一點輕微的聲音,猶如一座複活的石像。
“.為什麼會這樣?”他空洞地問。不像是在提問,反倒像是在自言自語。
沒有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