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大人,墨菲斯托兄弟。”他朝他們微微鞠躬。“請恕我唐突但這場戰鬥,是不是應該叫停了?”
但丁友善地笑了,這與他身後那個麵無表情的人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他後退一步,竟對四連長還以一禮,隨後方才開口,聲音平靜而富有力量。
“我同意您的話,但我並不覺得我們能做到這件事。”
伊代奧斯皺緊雙眉,不由得歎了口氣:“或許我們應該去請示一下佩圖拉博大人與多恩大人?”
“這是個好主意,隻是”但丁搖搖頭。“我還是覺得,下方場中這兩位已經將戰鬥推行至白熱化的戰士絕不會同意就此罷手。”
伊代奧斯憂心忡忡地以沉默表達了他的同意,隨後轉過身,雙手緊握著看台的欄杆,雙眼一眨不眨地看向了那個巨大的決鬥坑。
但丁說得沒有錯,戰鬥的確已經被推行至巔峰之勢,兩人戰鬥的聲勢愈發浩大,每一次劍與劍之間的碰撞都響如戰艦互相撞擊——如果這兩把劍不是由佩圖拉博所提供的話,恐怕它們早已斷裂。
二流工匠錦上添花,一流工匠變廢為寶,頂尖的工匠則能短暫地使其造物超脫原有的某些限製,使它們躍升至一個全新的層級。
佩圖拉博毫無疑問是這銀河中最頂尖的工匠之一,可現在握著它們的人,也是這銀河中最凶狠、最強大、最狂暴的兩名戰士之一
因此,這兩把劍一定會斷、會碎,而他們已經打出了真火,哪怕劍斷了,他們也不會停下。
到了那時候,他們會不假思索地拳腳相向——當血肉與血肉互相碰撞,流血就成了無法避免之事。
伊代奧斯非常擔心此事。
實際上,他甚至都已經想象出了兩名尊貴的基因原體在這沙坑裡野蠻地打滾的模樣,他們會使出渾身解數,嘗試著要在角力、摔跤和關節技中勝過對方。
除非真的落敗,否則他們絕不會停下。
怎麼偏偏在我擔當原體親衛的時候發生了這種事?四連長心中苦澀,隻覺得他有些愧對親衛這個詞所代表的意義.
而站在他一旁的聖血天使戰團長也真如表麵上看上去的那樣平靜從容嗎?答案是否定的,他背在身後的雙手此刻已經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這一幕完完全全地落進了他身後那個臉如死灰一般白,瞳仁中還亮著血光的阿斯塔特的眼裡。數秒鐘後,他默不作聲地向前踏出一步,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或許我們可以去請一位大人來處理此事。”
他說,並迎著極限戰士四連長與自家戰團長瞬間望過來的視線,試探性地說出了一個名字。
兩人麵麵相覷,隨後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西卡留斯!”伊代奧斯回頭低吼一聲。“過來,我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
在坐滿了整整一千五百名軍官,兩百名國教隨軍牧師,三百名機械教代表的會場中,帝國法務部、審判庭與臨時政務院的總代表卡裡爾·洛哈爾斯正麵無表情地仰視那麵懸掛在他們所有人頭頂的巨大的鐵鐘,沉默不語。
他的視線漫無目的卻又十分細致地掃過它的每一個細節,將其尺寸、數據和製造的方式在心底一一講出,並加以猜測非常可怕的觀察力,但也顯現出他究竟有多麼的無聊。
此刻,他正坐在一張單獨的會議桌上,左邊是國教的高層,右邊是軍務部的將軍,機械教的代表們則各顯神通,要麼遠程影像到場,要麼就站在單人飛行器上,更有甚者甚至是被人抬著入場的。
這位大人的動力係統今日恰好癱瘓了,其龐大的身軀還完全擋住了這間巨大會議室的入口,不得不毫無威嚴地被抬進場內,放在一個較為寬敞的角落
而現在,無論是哪一方勢力的代表,他們全都鴉雀無聲,等待著臨時缺席的兩名重要之人的歸來。
這尷尬的一幕是如何發生的呢?答案要追溯到三十二分鐘以前,要追溯到第九軍團原體聖吉列斯與第十三軍團原體羅伯特·基裡曼之間的兩句話.
彼時,這場戰前會議的要點剛好來到如何針對敵人而布置戰術之上。
軍務部的代表們你一言,我一語,來往得非常激烈。國教的虔信者們不時插話,卻並不顯得狂熱,反倒極富條理。機械教的諸位真理探尋者們反倒是最為沉默的。
他們都來自火星,這場會議進行到那裡時,基本上一直在不約而同地死死地盯著一個龐大如戰車般的佝僂身影。
而那人毫不在意,隻是繼續從喉嚨裡發出細微的咕噥聲與冷笑,並不時對他的紅袍同道們一一比出粗鄙的手勢。
坦白來講,雖然有一方參會者幾乎不說話,但這會議其實還是進行得非常順利,順利到卡裡爾心中都有些感動了:難不成這場會議可以在六十個小時以內就結束?
他錯了。
就在一名海軍將領提出這次不應與異形的艦隊正麵作戰,而應另辟蹊徑之時,聖血天使的基因原體當仁不讓地開了口。
“我們來做先鋒。”他擲地有聲地說。
而已經在不斷的思維碰撞中變得興奮起來的羅伯特·基裡曼以他戰術家與雄辯家的本能,忽然地跟了一句。
“理由?”
他說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句話聽來多少帶著些挑釁,但那時的局麵已經不是他能控製的了。
聖吉列斯像是抓住了機會一般,馬上擴大了事態,隻在三言兩語之間就把這件事變為了兩名原體必須通過某種方式解決爭端的地步.
而另外兩名原體,‘鋼鐵’與‘頑石’居然沒有阻止他們。
我那時候為什麼也不開口呢?
卡裡爾如此捫心自問,卻隻能將一切都歸於一聲輕微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