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確信你說的火鍋是什麼。”那生物回答道。
“就是啥吃的都往裡扔,煮一大鍋。”羅彬瀚說。他其實有點犯困了,隻好用了一個沒準會激怒很多專業火鍋人的說法,對一個火山洞野怪來說卻很通俗易懂。那生物說:“我想你應該不會是鍋內的物質之一。”
“你找事是吧?不缺吃的了還想吃我?”羅彬瀚惱火地說。但實際上他已經不太在意這件事兒了,他躺在椅子上發了一陣呆,用手指敲打《樂潘普倫西》的節奏。
“你覺得火山洞裡的日子怎麼樣?”他說,“是困在這魚缸裡好,還是在洞裡好?”
“我想先了解你對好的標準。”
羅彬瀚懷疑它是在故意找茬,但他不願意輕易認輸,於是他說:“你覺得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
“自我的完善。”對方很快答道,“這是一個較為可靠的答案。我認為我應當掌握更多信息以完善自身。”
“你也是第七迭代啊?”
“你是指完美,還是循環?”
羅彬瀚茫然地敲亂了兩個音。他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
“據我所知,法師們用七來象征一些特定意義。”那生物說,“完美,或是循環。我想過它能居於這一地位的關係,這或許和法師們對幾何學的癡迷有關。或者因為因質數關係,或循環節……七可以是特彆的,但那還要取決於采用的進製和原根。我注意到你們這一區域的生物總是采用八進製到十六進製間的偶數進製,還有少數二進製、三進製與二十進製。不過就法師們的習慣來說,十進製占了最多數。這可能是他們把七作為循環象征的原因。”
羅彬瀚心平氣和地聽完了他的這段話,然後禮貌地說:“請你從我眼前消失。”
“我恐怕做不到。”對方慢吞吞地答道。
羅彬瀚惱羞成怒地拍打了一下扶手。他準備要批判對方,可眼角卻瞥見自己手掌的影子——他那曾經被邦邦吞沒,又被阿薩巴姆還原的左手——在牆壁上突兀地痙攣了幾下。
他僵住了,靜靜地盯著牆壁上的指尖。那影子一動不動,又仿佛正在極其緩慢地拉長。
“你看見了沒?”他問道。
魚缸裡的生物沒有回答。它不安地脹縮著。
羅彬瀚試探著動了動自己的手指。牆上的影子也跟著搖曳,好像幾根被風吹動的樹枝。陰影之血——他想起了這個詞,阿薩巴姆曾說給了他這東西,她竟沒在臨走時把它收回去。這無疑是一個極其惡毒而長遠的陰謀詭計。他需要專業援助。立刻馬上。
他的確是這樣想的,但並沒指望真的得到。宇普西隆大約還在喝奶,荊璜和黑貓在見珠子,莫莫羅已經跟他單方麵恩斷義絕。他實在沒有靠得住的人選。
這時,他聽到椅子後頭有人說:“抱抱。”
羅彬瀚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連蹦帶爬地衝向魚缸。等他已經跟火山怪獸隔著玻璃貼臉後,他才驚魂甫定地回過頭,瞧向絕不該有人的身後。他看到一個金發女孩站在那兒,穿著藍白色的連衣裙,甚至腳下還踩著涼鞋。她理所當然地站在那裡,活像是船上本來就有的配件。
星期八衝著他張開手臂,流暢而自然地說:“抱抱!”
“這不應該。”羅彬瀚扒著魚缸說,“你看見她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我不知道。”魚缸後頭的生物回答,“我想在我所能觀察到的一切時間裡,她沒有穿過這室內的任何出入口。”
這簡直就是廢話。羅彬瀚恨不得立刻嚴厲地批判它,要求它和自己調換位置。但星期八已經開始朝他走近,她走到羅彬瀚麵前,抓住他的左手看了一會兒。羅彬瀚倒不認為她會吃了他的手指,但還是有點受驚。他看著星期八摸索他的左手手指,腦袋裡拚命回想上次看見她是什麼時候。她一向是沒什麼存在感的,因此他怎麼都想不起來。可現在情況大不相同了,她醒目得簡直讓他害怕。
星期八放下他的手指,那雙藍眼睛難以揣度地望著他。
“你想乾嘛?”羅彬瀚神經兮兮地問,“你咋過來的?”
“許願?”星期八說。
這個詞叫羅彬瀚很不喜歡。他可是剛經曆過一次畜生般的許願經曆,於是他痛苦地說:“那還是抱抱吧!”
”抱抱。”星期八立刻同意道。
羅彬瀚有點打顫地抱了她一下。星期八,她的名字在他腦袋裡串過,引起一些朦朦朧朧的恐慌。可是當他抱住她的胳膊時,他感到的不過是個輕盈溫暖的孩童身軀。她的胳膊很細,俞曉絨五歲時的胳膊就有這種粗細了。他回憶起這件事,又摸了一下她的額頭,體溫和常人無異。他心中的驚恐之情漸去,連帶著也忘了他那倒黴的左手影子。
“哼呣。”他說,“你丫肯定有問題。”
星期八安靜地看著他。
她默認了。羅彬瀚這樣蓋棺定論。這將是他在接下來的旅途裡要弄清楚的重點事項,但是不管怎麼樣,既然這個嫌疑犯給了他一個抱抱,那他還是可以允許她參加鴛鴦火鍋會的。於是他把星期八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現在他辦這件事不費吹灰之力。他對她說:“走,我們去找你荊荊。”
星期八同意道:“荊荊抱抱。”
羅彬瀚抱著她又一次出發了。他恢複了許多,決意在火鍋會前拔掉一些海賊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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