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破曉。
項小滿緩緩睜開眼,隱隱感覺胸口搭著一個異物,愣了愣神,才發現是林彥章的臭腳丫子。
“合著全身上下就剩一條腿沒事,也能這麼不老實?”項小滿一臉嫌棄,卻又小心翼翼的把林彥章的腳推到一邊,聽著他的細微鼾聲,望著屋頂發呆。
昨日發生的種種就如同一場夢,但心中的沉重感又告訴他,一切都是真實的。
林彥文死了,林家的未來變得撲朔迷離。林覺的萎靡和消沉,林如英的悲痛與憤怒,何文俊的無奈和焦慮,都讓項小滿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輕輕坐了起來,看著睡得正香的林彥章,無聲苦歎:“唉,誰讓你是林老三呢?”
“誰讓我叫你一聲姐姐呢……”
“誰讓你們是我乾兒子乾閨女的母親和舅舅呢……”
項小滿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心情,穿衣下床。他的動作很輕,幾乎沒發出一點聲音,生怕打擾到還在沉睡的林彥章。
走出臥房去了前院,才發現何文俊已經在院子裡等著了。
“小滿,你醒了。”何文俊迎上前,輕聲打了個招呼。
項小滿點點頭,與他問好,扭頭望向林如英小院的方向。
“不用看了,她剛剛睡下。”何文俊打了個哈欠,“馬車套好了,趙家兄弟也已經過來了,在院門那等著呢。”
“你一夜沒睡嗎?”項小滿看何文俊滿臉疲憊,顯然是一夜未眠,也不知說什麼好了。
何文俊歎了口氣:“走吧,早去早回。”
“……嗯。”項小滿點點頭,與何文俊並肩出了院門。
等在門前的趙家兄弟見二人出來,便急忙上前見禮。趙遠江把破陣槍交給項小滿,說道:“一切都已準備妥當,秦、楚兩位頭領會帶五十影衛暗中跟隨。”
項小滿接過長槍,點了點頭,目光卻遊走在麵前的兩輛馬車和七八個林家護院身上。
“何大哥,他們要跟咱一起去嗎?”
“嶽父大人安排的。”
項小滿有些無奈,他實在不明白林覺派這些人跟著乾什麼,一個個不過是有膀子力氣而已,看家護院還行,真遇上殺人不眨眼的山匪,反而會成了累贅。
“彆讓他們跟著了。”項小滿道,“換輛大一點兒的馬車,套上兩匹馬,隻留一個車夫駕車就行。”
項小滿的意思很明確,換成雙馬大車且不讓林家護院跟隨,一是為了能夠更快趕到栗山郡,二是想著有足夠的空間放下林彥文的遺體,三是免得遇上麻煩,那些護院會白白丟了性命。
何文俊剛才也聽到了趙遠江的話,對於項小滿的要求表示讚同,隨即命人重新套車。
又是一陣折騰,二人才算順利出發。
清晨的鄴邱城,街道上行人稀少,偶爾也有幾輛馬車匆匆而過,總會有哭泣聲從車廂內傳出,飄蕩在鄴邱城上空。
無一例外,這些人的目的與項小滿他們一樣,都是要去接回家人的遺體。
馬車內,項小滿與何文俊相對而坐,兩人臉上都帶著難以掩飾的凝重。他們知道,這每一道哭聲,都是在哀悼一位年輕學子逝去的生命。
“何大哥,你昨天說城內有多少學子遇害了?”項小滿突然問道。
“二十九。”
“咱們書院有幾個去參加這次策試的?”
“七個。”
“那……”項小滿欲言又止。
何文俊看了項小滿一眼,知道他想問什麼,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
項小滿心裡一緊,悵然而歎:“都死了啊……”
“他們七個是同窗,結伴而行再正常不過。”何文俊的聲音有些沙啞,“昨日刺史府往書院送了消息,我一聽說就……”
何文俊臉上帶著愧疚,雖說這個慘劇與他無關,但為人師的責任感還是讓他心中不忍。
車廂內再次靜了下來。
城西多山,馬車便從城北門出來直上官道。車夫是個老手,駕車水平很高,兩匹馬始終能保持著同一節奏快速奔跑,隻是車廂搖晃的著實厲害,項小滿被顛的好幾次差點吐出來。
一直到中午時分,馬車停在了路邊的一個茶攤前,項小滿逃難似的跳下馬車,扶著一棵樹乾嘔起來。
“還撐得住嗎?”何文俊上前輕輕拍打他的後背。
項小滿擺了擺手:“沒事沒事,我就是,噦……”
他身子剛站直了一半,胃裡的翻江倒海又把他的腰壓彎了下去。
“你等我一下。”何文俊說了一聲,快步往茶攤跑去。俄頃,便又端著一個大茶碗回來,“快喝點水緩一緩。”
項小滿接過碗,兩三口把水喝光,深吸了口氣,那種惡心的感覺好歹被壓下去了幾分。
“感覺如何?”何文俊關切道。
“感覺,感覺……”項小滿無精打采地搖搖頭,“感覺可真不好。”
他抬頭看著何文俊,這才注意到他麵色蒼白,嘴唇乾裂,不由一怔:“何大哥,你臉色好差。”
“嗯,是有點累。”何文俊見項小滿滿臉擔憂,不由苦笑道,“你常年習武尚且受不了如此顛簸,何況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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