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從紛繁到清冷隻是一個簡單的過程,原本高堂滿座的大堂,如今隨著說書先生的離去而人群逐漸散去。
淩潺與江聽雪此刻結了賬向外走去。夜風吹拂著兩人的臉頰,同時也吹拂著街邊的紗燈,光影閃爍飄忽。
天色已經不早了,淩潺與江聽雪快步而行。淩潺有些擔憂會像上次與陸辭出去那樣,害的驚動了全府的人尋她。江聽雪倒不急,隻是見淩潺走得急,也跟著加快了腳步。
兩人走過了兩個拐角,最終到了江府所在的那條街。由於這裡並不是商鋪聚集地,夜晚即使沒有宵禁,也同樣泠泠清清,鮮少有人往來。兩人剛走進府門,江聽雪抬頭間,見眼前突然多了一個人影,嚇得一顫,緩過神來才氣鼓鼓的抱怨道“表哥,你站這做什麼,你不知道這樣是會嚇死人的嗎?”
“等你們。你將淩潺帶哪去了,現在才回來。”陸景行給她讓出道來。
“聽書去了。”江聽雪簡單答道。
“舅父叫你回來後去找他。”陸景行說道。
“估計又是要嘮叨我一番了。那我先去了,你們慢慢來。”江聽雪有些無奈,但還是先行而去,留下陸景行與淩潺兩人。
紗燈發出微弱的燈光,模糊迷茫。陸景行看著昏暗中淩潺那裹在披風裡的身影,問了句“今天玩兒的可高興?”
淩潺踏著碎步與陸景行並排走在石子小路上,側頭看著有些模糊的陸景行,對陸景行說話時聲音中已沒了淡漠“玩的很好。隻是又讓你擔心了。”
“沒事,你就應該多與聽雪出去走走,她性子活潑,你與她接觸久了也可使心性變得開朗一些,忘掉以前不好的事。”陸景行緩緩道來。
陸景行的一片良苦用心,淩潺能夠體會的到,過了良久,淩潺說了句“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些。”
他們走上了木橋,橋下水流潺潺,紗燈的倒影在水中蕩漾,層層漣漪微微泛起。
陸景行微微低頭看著前方,聲音格外清晰“謝我做什麼,隻是舉手之勞而已。”
淩潺不語,隻是隨著陸景行的步伐走向木橋另一頭,池水的另一邊。
夜不深,人寂靜。過了會兒陸景行又問道“今天聽了什麼書?”
“水南羌的過往。我們去時,那說書先生正講得起勁,就聽了一下。人挺多的。”淩潺答道。
“短短十幾日的時間,水閣主的死江湖人已人儘皆知。人都會犯錯,但是能夠悔悟的卻並不多,他這也算死得其所了。”陸景行歎息道。
水南羌的死對於淩潺來說並無多大觸動,她不會感到惋惜,因為那是鐘離湲的仇人。
淩潺停在了回廊的一根方柱旁,陸景行見她站在那不動,有些疑惑。淩潺緩緩開口“萬一齊告訴我,封白悅對我說的都是真的。是水南羌間接殺了我母族。”
陸景行有些沉默,良久才說道“那你相信萬一齊的話?他雖洞察江湖事,可是也可能有錯的時候。項家滅門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淩潺知道他要表達的意思,隻是不想讓她像封白悅那樣為仇恨而活。淩潺身子靠在方柱上,望著水裡的燈影潺潺,語氣有著一絲憂鬱“我也疑惑。有很多事情都未搞清楚。”
“那就不要管這些了,將這些都放下,過你想要的生活。”陸景行伸出一半的手又縮了回去,最終還是沒有去碰淩潺的肩。
“權利真是好東西,不僅可以使人滅絕人性,還可以使人得到他們想要的一切,同時他們也終將為此付出代價。”淩潺的聲音恍惚又冰冷。
這話陸景行聽了有些驚慌“淩潺,你想做什麼?”
淩潺眼中流露出的神情,除了黑夜,誰也看不見,可聲音的淡漠卻使人聽得清清楚楚“既是報恩,也是報仇。”報鐘離湲的恩,同樣也是報鐘離湲的仇。
陸景行沒有聽懂這話的意思,就這樣沉默著。半晌,淩潺笑笑,這笑是為了不讓陸景行為她擔憂“放心,我不會做不自量力之事,也不會之身去冒險,我更不會回到原來的地方,見我不想見的人。”
淩潺說的不想見的人自然是延陵棧,可她殊不知延陵棧此刻在夢裡又夢見了她。
“棧哥哥,你走慢點,我追不上你了。”
“湲兒,快點,宮宴馬上就要開始了,父皇還等著呢!”
“棧哥哥,你背我,我腳疼。”
“棧哥哥,你為什麼這麼久都不來救我,我好怕。”
“延陵棧,我討厭你,你不來救我,你心裡根本就沒有我。”
“湲兒,不是的,你聽我解釋。湲兒,湲兒……”延陵棧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坐了起來,滿頭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