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楊慎矜的家世,絕對稱的上顯赫,他曾祖就是曆史上大名鼎鼎的昏君隋煬帝楊廣,他祖父楊政道當年與蕭皇後在隋亡之後輾轉落入東突厥之手,李靖滅掉東突厥,楊政道與蕭後被李世民收留,安居於長安。
李唐對這一前朝遺脈相當不錯,楊政道之子楊崇禮在武周時期擔任過吏部郎中,玄宗繼位又改任太府少卿,替玄宗掌管國家財庫,為官清廉勤儉,贏得了相當不錯的政聲與口碑。三個兒子楊慎矜、楊慎名、楊慎餘也相繼得得重用。
楊慎矜依附李林甫,協助他扳倒了政敵皇甫惟明、韋堅,經其推薦獲任戶部侍郎兼禦史中丞。
楊慎矜為人精明,極擅理財,而這恰恰是玄宗執政後期最為看重的才能。隨著職務的提升,他與玄宗關係愈發親近,漸有壓過李林甫的勢頭,由此引來李林甫忌恨。
楊慎矜與戶部郎中王鉷的父親王晉是表兄弟,小時候經常與王鉷在一起玩耍,王鉷到禦史台任侍禦史,楊慎矜當時是禦史台主事,替他出過不少力。
待王鉷升任禦史中丞,成了朝廷三品大員,楊慎矜仗著有恩於他,仍然像稱呼晚輩那樣當眾直呼他的姓名。而王鉷自認為攀上了李林甫這棵大樹,對楊慎矜的倚老賣老頗有怨言。
後來楊慎矜奪占了王鉷的職田,又逢人就講王鉷母親地位低賤,惹惱了王鉷。楊慎矜卻壓根沒有意識到這些,仍把王鉷當成無話不講的發小。
楊慎矜與來自汝州的術士史敬忠往來緊密,史敬忠私下告訴他天下將亂,勸他在臨汝郡(今河南平頂山境)山中購買一座莊園避難。恰在此時,楊慎矜家中發生了一次解釋不清的靈異事件,他父親墳墓周邊的草木上不知什麼原因有血湧出。那時的人都迷信,認為這是大凶征兆,楊慎矜恐懼之下向史敬忠請教。
史敬忠認為有妖物作祟,在楊慎矜家中設壇做法,讓他赤身祼體帶上枷鎖坐在當中。說來也怪,一場法事下來,墳墓中的鮮血不再湧出。楊慎矜覺得史敬忠真有些本事,對他更加敬重。
楊慎矜府中有個叫春草的婢女,人長的很漂亮,但因犯下過失惹怒了楊慎矜,準備將她處死。史敬忠勸他“不要殺,把她賣掉可以換回十頭牛,每年能多耕十頃田。”
楊慎矜聽從了他的建議,遂由史敬忠出麵,把春草賣給了楊貴妃的姐姐。楊貴妃的姐姐帶著春草入宮,見到了玄宗。玄宗喜歡她的聰明伶俐,把她留到宮中侍奉左右。
玄宗問她來曆,春草如實回答。玄宗聽後有些奇怪“他家缺錢嗎?”
春草答“不是錢的事,本來他要處死我,幸好有位活神仙史敬忠解救才得以免死。”
聽到活神仙這個字眼,玄宗立刻警醒起來,讓春草詳細說明。春草便將史敬忠夜裡拜訪楊慎矜,坐在庭院推演星象變化,以及替楊府驅邪作法的事告訴了玄宗。
玄宗最厭惡朝中權貴與術士勾三搭四,還曾就此專門下過禁令。見楊慎矜竟敢無視朝廷禁令,私下勾結術士作法,內心無比反感,但隱忍未發。
這一切都被在宮中侍奉的楊國忠所聞,遂將此事轉告了與他關係不錯的王鉷。王鉷內心暗喜,拿這事取笑楊慎矜,楊慎矜不堪受辱,與他互相謾罵。
李林甫得知王鉷與楊慎矜有矛盾,暗中唆使王鉷告發楊慎矜。王鉷隨即派人散布謠言,誣稱楊慎矜與凶人往來,家中存有讖書,圖謀恢複前隋。
這下可捅到了馬蜂窩上,玄宗怒氣貫腦,收捕了楊慎矜,下令刑部、大理寺與侍禦史楊國忠、殿中侍禦史盧鉉共同審訊。麵對如此無厘頭的滅族大罪,楊慎矜哪裡肯認。
眼見審不出個所以然,盧鉉改變突破口,把由楊慎矜推薦的太府少卿張瑄抓起來逼供。沒想到張瑄是個硬骨頭,各種手段用儘,張瑄就是不說。盧鉉讓人把張瑄的下身固定在木樁上,拉住套在他頭上的枷鎖猛往前拽。張瑄的上身被拉長了數寸,腰部都要拉斷了,眼睛、鼻孔鮮血直流,竟仍一言不發。
沒辦法,李林甫隻好讓他的“金牌走狗”吉溫出麵。
都說行行出狀元,這話一點不假。靠著刑訊逼供出身的吉溫就是不一樣,他沒有再在楊慎矜等人身上浪費時間,而是轉變思路趕到汝州抓捕史敬忠。
說來也巧,這個史敬忠還曾與吉溫的父親是老相識,吉溫小時柳儘忠還經常抱著他逗弄。
抓到史敬忠,吉溫一句話也不說,直接讓人給他戴上枷鎖,用布蒙住臉麵,驅趕著上路。走到戲水時(今陝西臨潼東),吉溫派人誘騙他“楊慎矜已經服罪,現在隻需你一句供詞,你說了就會活命,不說必死。”
史敬忠回頭看向吉溫“七郎(吉溫排行老七,故名),請給我一張紙。”吉溫眼望他處,不理不睬。史儘忠活命心切苦苦哀求,吉溫這才把紙給他,供詞寫的與吉溫意圖完全一致。
吉溫站起身來,微笑著對史敬忠下拜“老伯,沒辦法呀,工作需要。如有慢待之處,還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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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慎矜見了史敬忠的供詞,隻得認罪。人證已全,現在隻缺那張所謂的讖書。可沒有的東西,又怎能找的到!
李林甫有些急了,讓盧鉉自己寫了一張,藏在袖中重新回到楊府搜尋。盧鉉趁人不備,把讖書放到暗處,然後裝出一副剛剛找到的樣子,拿在手裡罵罵咧咧的走出來“好個逆賊,藏的還真隱秘。”
楊慎矜看著出示給他的讖書,苦笑著說“我從沒寫過這東西,你又如何從我家找到!不過是讓我死罷了。”
罪名成立,玄宗賜楊慎矜、楊慎餘、楊慎名自儘。柳敬忠杖責一百,流放嶺南。張瑄傷重而亡,因此事受到牽連的官員多達數十人。
可憐隋煬帝這僅有的一脈,僥幸存活於亂世,卻死在了盛世之中。
以楊慎矜的操守品行難稱君子,但也可以算個能臣,使用得當也能為社會做些貢獻。他的死當然不是什麼圖謀造反,他一個既得利益者活的好好的,又造哪家的反!他的過錯隻在於能力出眾,而在小人當道的朝堂上,這就是天大的罪過!
李林甫為了樹立權威,排除異己,背著玄宗屢興大獄,還專門在長安設置了用於審理案件的推事院。因楊國忠與貴妃是親戚,能夠自由出入宮禁,遂拉攏他加入自己,把他提升為禦史。凡有涉及太子的案件,都讓他出麵報告玄宗。
楊國忠仗著這層關係,排擠陷害了數百家曾得罪過他的人。多虧太子一向低調謙恭,又有駙馬張洎、宦官高力士在玄宗麵前竭力回護,李林甫才沒有得逞。
在這種高壓態勢下,朝中大臣惟李林甫馬首是瞻。隻要玄宗不上朝,百司都集結於李林甫家中辦公,陳希烈雖然留守台省,卻無一人拜見。
李林甫之子李岫因父親權勢過盛,深感恐懼,一次與李林甫在後園散步時,指著一旁的奴仆說“父親您久居重位,仇敵布滿天下,一旦禍事來臨,即便想當個役夫都很難啊!”
李林甫悶悶不樂的說“事情已經這樣,我能有什麼辦法!”
李林甫之前的宰相,都以德行威望著稱於世,出行隨從不過數人,士民無須閃躲。李林甫壞事做絕,害人無數,時常擔心有人刺殺。隻要出行,就有步騎兵百餘人為他護衛,金吾衛專門在前淨街,公卿大臣都要回避。回到家中,防守嚴密如臨大敵,一個晚上需換好幾個地方睡,連家人都不知道他躲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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