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中四年(783年)十一月二十日,李懷光統率朔方軍及時趕到,解除了奉天(今陝西乾縣)之圍,對後來的形勢發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李懷光但凡能夠稍微懂一點韜晦之道,日後必將像李晟、渾瑊與馬燧那樣成為大唐功勳重臣,隻可惜他就一介武夫,性格極為狂傲,腦子裡隻有不服咱就打的念頭,根本不會彎彎繞。
這次他從魏州戰場千裡迢迢趕赴奉天靖難,一路上多次與左右將佐談及盧杞、趙讚(提出稅間架、除陌錢的“神人”)、白誌貞這三個佞臣。每次隻要一說起來,他都會咬牙切齒的發誓“現在天下大亂,聖上被迫臨幸奉天,這一切都是此三賊所為!我若見到聖上,一定讓聖上宰了他們!”
待到兵臨奉天朱泚聞風敗逃,李懷光自認功高蓋世,朝廷肯定會組織高規格的歡迎儀式迎接他,讓本就驕恣傲慢的他,言談舉止間更為輕狂無度。
在中唐亂世那個處處耍心機、玩手腕的政治環境中,他的所作所為不可避免傳到了手眼通天的盧杞那裡。
盧杞怕了,是的,他是怕而不是以往那樣憤了!
盤點一下被他陷害的朝中重臣,要麼是諸如楊炎、張鎰、顏真卿這樣的文臣;要麼是類似段秀實、崔寧等被朝廷邊緣化的藩鎮前任,從沒有哪個像李懷光這樣既手握兵權又位高權重的武將。
對於如李懷光一個類型的人,他曆來都是秉持結交攀附這一策略的,比如朱泚、李希烈,這兩人在沒有造反前與他盧杞私交都很不錯,以至彆人都說他倆會造反,唯有盧杞信誓旦旦的替他們作保。
可李懷光這個油鹽不進的莽夫,居然當眾說出要讓皇帝取他的命,這可怎麼辦才好!
在奉天那段至暗歲月裡,當大家都在忙於對抗叛軍以求生存時,他依然以生命不息、害人不倦的風格,到處捕風捉影,時時胡作非為。原西川節度使崔寧,私下說了他幾句壞話,他挑唆德宗,硬是誣陷崔寧是奸細,被德宗下令勒死。崔寧當初主政西川十餘年,打的吐蕃滿地找牙,得罪了他也隻能窩囊赴死。
朝中群臣個個恨他恨到骨子裡,隻是不敢表現出來。眼下大功臣李懷光公然與他叫板,群臣暗自高興,都在等著看他的現世報!
盧杞思來想去,很快讓他琢磨出個損招,便去麵見德宗,用出他屢試不爽的毀人套路,設個堂而皇之的套子讓你鑽,然後勒緊繩索坑死你。
讓我們領略一下他是如何說服德宗,陷害李懷光的!
隻見他麵色從容、儀態萬方(腦補一下,一個麵色發藍,容貌猥瑣的人,裝正經的樣子)的對德宗說;“聖上啊,李懷光大帥立下不朽之功,這是江山社稷之福、大唐天下之幸(提出表揚)!”
“眼下賊臣朱泚已經破膽,若是讓李大帥乘勝奪取長安,勢必如同破竹一般,剿滅朱泚天下太平(設套)。”
“如果我們先迎他進入奉天休整,那麼連宴請帶犒賞,肯定會耽擱數天。讓朱泚得以逃回長安從容布防,再打的話可就費時費力了(不得不接受的理由)!”
德宗在這個醜人麵前絲毫沒有免疫力,加之盧杞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於是一紙詔書,命令李懷光即刻趕往便橋(陝西鹹陽南渭河),與駐屯在那裡的李晟會師,儘快謀劃攻取長安之策。
人的期望值越高,得不到時的失落感就越強!可以想見李懷光接到詔書時的心裡陰影,他從數千裡外晝夜兼程趕來,不避鋒矢的奔赴國難,擊退朱泚挽救天子於蒙塵,這該是多大的功勞!可近在咫尺,不僅無緣得見天子一麵,就是連句暖心的話語都沒聽到,這算什麼呀!
他鬱悶且不無怨恨的抱怨“我肯定是遭到小人陷害了!”沒有辦法,聖令如山,他隻得率軍怏怏而去。
一路上,李懷光越想越來氣,便故意拖延逗留,來時三天就趕到的路,去時竟磨磨蹭蹭走了一個多月。
期間,他數次派人向德宗呈遞奏折,痛罵盧杞、白誌貞等人,揭露他們的惡行。而朝中眾臣一則對盧杞實在忍無可忍,二則也看到了扳倒盧杞的大好機會,於是群起而攻之,彈劾盧杞的奏疏如雪片般堆積在德宗案頭!
所謂眾怒難犯,德宗雖有護犢之意,怎奈危機還沒有解除,他還指望著大家替他乾活,不可能為了盧杞一人與群臣翻臉。
十二月十九日,德宗下詔,將盧杞貶為新州司馬(可能在廣東境,司馬為從五品下,無實權);白誌貞貶為恩州司馬(廣東江門恩平市);趙讚貶為播州司馬(貴州遵義播州區)。
三人終生沒有再被起用,全部老死於貶所。
這實在令人大感振奮,美中不足的是沒有取了他們的賤命!
在從古至今的曆代官場裡,類似盧杞這樣的小人萬萬千千,他們總能在各類領導的關照下混得風生水起。細想也對,沒有君子哪來的小人,就是因為有了猥瑣小人的對照,君子的高尚情操才令人尊崇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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