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手翻了一下,他猶豫的張了一下嘴,看著維克多,十分委婉的問道:“你的研究生,第一課就是寫論文嗎?”
“哦,當然不是。”維克多語氣輕快的回答道:“我見他們第一麵的時候,本來隻是想讓他們熟悉一下校園環境,再領他們參觀一下實驗室,說一些注意事項,你知道的,這才是第一課應該乾的事。”
“但是,我的學生們表示,這些東西他們已經背的滾瓜爛熟了,直接開展課題就行了。”維克多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說:“和一群天才共事,就是這樣,當一群天才的老師,壓力就更大了。”
“在開展正式的課題之前,我為他們布置了模擬課題,想看看他們的水平,於是,才有了我們之前的第一次組會。”
“寒冷隊長表現的很好,不出乎我的預料,我對他的水平有所預估,帕米拉的表現讓我有些驚訝,畢竟她是轉專業來到這裡的,但其實成果也不錯。”
“最令我震驚的,就是布魯斯,他也是跨專業,但卻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好,他不光把課題完成的很好,還有所創新,他的論文,寫的也很棒,雖然隻是模擬課題和虛擬實驗,但數據及推論,都很嚴謹。”
席勒皺著眼睛看著維克多說:“你確定,你說的是布魯斯·韋恩??”
維克多頗為疑惑的看著席勒說:“說真的,每次你在辦公室為布魯斯的論文而煩惱的時候,都讓我對他的期待拉低了一分,但我沒想到,他居然,能給我這樣的驚喜!”
維克多下結論道:“有可能,是你的要求太高了。”
席勒用一種不相信的目光看著維克多,說:“但凡你看過他的心理學論文大作,就會知道,你剛剛說的話,有多麼荒謬……”
“那可能就是他選錯專業了。”維克多聳了聳肩說:“我在大學的時候,也差點想考醫學院,但在背書的時候,我感覺到非常痛苦,於是,還是堅定地選擇了低溫學這條路。”
“說不定,布魯斯也是這樣。”維克多點了點頭說:“我能理解他,如果一個人不喜歡一個科目的話,寫論文的確是件很痛苦的事。”
席勒偏了一下頭,又抿了一下嘴,問道:“格式呢?標點符號呢?”
“完全沒問題。”維克多回答道:“就算我用最挑剔的眼光,去評判他的格式,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他是我帶過的所有研一學生當中,措辭最為嚴謹的了。”
“我覺得,你有必要進行一下心理檢查了。”席勒看著維克多,認真的說道:“我懷疑,你出現了某種幻覺。”
“彆這樣,席勒。”維克多看著席勒的眼睛說:“作為老師,我們得認可學生的進步,為此感到欣喜,並給予鼓勵。”
“最值得探討的問題就是,他到底是進步,還是看人下菜。”席勒撇了一下嘴角說。
“不,最值得探討的問題應該是,學生的行為模式,是否會因為老師的態度,而產生變化?”維克多又掰了一些手指餅乾,然後說:
“如果學生自己知道,從某位老師那裡,他永遠得不到正麵反饋,或許,也就會缺少一些奮發向上的動力。”
席勒歎了口氣說道:“這麼說,還是我的問題了?”
“不,我想,嚴格是好事,但我知道,自己不是個足夠嚴肅的人。”維克多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把手指餅乾浸泡了進去,咬了一口,然後說:“每一個老師,都有自己獨特的教學方式,每一個學生,也有自己喜歡的學習風格。”
“讓老師來適應學生,未免紀律性不足,可要讓學生來適應老師,又達不到因材施教。”維克多喝了一口酒,然後說:“這就是為什麼,教書育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困難的事。”
維克多離開之後,席勒坐在原地深深地皺著眉。
過了好一會,他雙手拍了一下椅子扶手,然後說:“好吧,這起碼代表著,治療卓有成效,我也可以,暫時擺脫這個麻煩了。”
席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剛想走回辦公桌前,米勒太太就又衝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張小紙條看著席勒說:“教授!您的處方分隔符又寫錯了!要我幫您貼到樓下大堂的牆上嗎?”
“不必了!”席勒站在原地揉了一下眉心,米勒太太露出了一個假笑說道:“但我必須得表揚您,這次藥物名稱全寫對了,還是幫您貼上去吧,這可是難得的進步。”
“彆這麼說,米勒太太,我最近才回歸醫生的工作,總要有個適應過程。”席勒輕輕的聳了聳肩說:“最近一段時間,我都沒什麼課了,可以好好適應。”
米勒太太哼了一聲出去了,席勒走回辦公桌後麵的椅子上坐下,他解開西裝的扣子,仰著頭看著天花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又站起來走到電話旁,開始撥號。
“喂,幫我查一下,最近有沒有一個叫做喬納森·克萊恩的病人入院?”
“有,是嗎?好的,他在哪個房間?……好,我知道了,告訴布蘭德不用去查房了,我會替他過去的。”
掛斷電話之後,席勒走到玻璃屏風牆的前麵,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當他趕到稻草人喬納森所在的房間的時候,喬納森正一臉嫌棄的拎著自己的外套,撣掉上麵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