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入夏很快,倒春寒後不過十餘日,天氣瞬間變得炎熱起來。晨間尚好,一過巳時,熱風拂麵,便知這是個長夏了。
“長夏後便是短秋,短秋又伴長冬。去歲不曾降雪,隻怕今冬要下上一個月了。”綠珠憂心忡忡地道,“彆的我不掛心,隻是小公子…”
蕭宗瑞如今一歲多,與早亡的父母不同,他是個聰慧的孩子。秦仙媛未盼來,綠珠幾個也未停下對他的照料,細心教他說話,如今已是能開口喊人了。隻是嘴巴不好使,說話不清不楚的還漏風,許是知道自己說得不好,有時也會急眼,一著急就啪嗒啪嗒落淚,看得人心疼。
蕭扶光人雖忙,倒也常抽空來。醜孩子不常講話,見著她時恨不得將自己近日所學都掏出來,咿咿呀呀地張著嘴,手舞足蹈地來蹭她。
民間有說法,幼兒至純,喜歡捱著哪個,哪個就要發財。於是玉堂和燦燦扶著蕭宗瑞笑說:“郡主要發大財了。”
綠珠笑道:“郡主已是巨富了,還要如何發財?”
“托你們的福。”蕭扶光起身,“誰還會嫌財多?如今我都不知道還能去哪兒發財了。”
秦仙媛指望不上,她便繼續尋名醫。可惜找了這許久,竟無一人會這等本事。小孩兒的臉輕易動不得,因麵在頭上,稍有不慎便要傷腦。可惜了蕭扶光有能祛疤的好法子,可在蕭宗瑞的嘴巴縫好之前卻是一點兒都不中用。
此
時此刻,她才真真正正地明白什麼叫做“內憂外患”。有時也在想,不如將蕭宗瑞先送走,待京中諸事了結了,再將他接回來——可這樣一來,與父王當年借著替母親調養身子的由頭送出帝京又有何異?如此便更能體諒他的難處了。
出了內院,宜宙也自外間回了銀象苑,告知她前日皇帝雲台密會檀黨諸人一事,隻是去的都有誰,薑崇道沒來得及細說,不過料想出頭的籠統也就那幾位。不過檀沐庭與司馬煉留宿雲台,次日一早方出,足可見皇帝對二人的重視。且隨著他二人不斷同出同入宮中朝中,又俱是上佳好顏色,眾人看得舒心,一時間狀元郎的罵聲倒是小了不少。
四月下旬時,蕭扶光再臨內閣,卻發現蕭冠姿也在。
立平昌公主為皇儲一事內閣並沒有通過,如今蕭冠姿卻以一副掌事姿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阿姐,彆來無恙?”蕭冠姿笑吟吟地打起了招呼。
蕭扶光睨她一眼,並沒有接話。
內閣眾人都是見過光獻郡主的,然而得見平昌公主的卻隻有幾位重臣。眼看著這對堂姐妹足有六分相似的容貌,原本立誓要站在郡主這邊的也有些動搖了——郡主雖有大權在握,卻同攝政王一樣失了堂堂正正的名分與一步登天的先機。
內閣大堂有主座,是設給幾位閣老的,蕭扶光從不上座,一直以來都是在西堂辦公。平昌公主一來,
直接坐在曾經司馬宓坐過的位置之上,儼然要以皇太女之姿入主內閣了。
蕭扶光沒有久留,看了一眼後便去了西堂。
西堂內,林嘉木與白隱秀正在說話。
林嘉木道:“公主上座不合適。”
“不合適有什麼辦法?”白隱秀冷冷一笑,“她偏要上去坐,你說她不對,也等同打了郡主的臉,讓他們有由頭將郡主趕出去——那些人不就是打的這個算盤麼。”
蕭扶光從門外走進來,道:“她喜歡便讓她坐,她那脾氣秉性,坐不住的。”說罷將積壓在自己桌上的奏章文書挑挑揀揀,分了一多半給林嘉木,“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