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之後,內閣即刻秘議,其後問責,這是萬年不變的路子。
蕭扶光人在西堂,卻被方圓相請前去大堂。
“我拿些東西,隨後就到。”她說。
“好。”方圓道,“那郡主可要快些。”
方圓走後,蕭扶光才開始收拾文書,動作慢悠悠的,就像學堂裡並不著急回家吃飯的二世祖。
“出事了知道來找郡主出麵了。”白隱秀冷笑道,“您何必去?不妨讓他們自己解決。”
蕭扶光歎了口氣。
“受災河道長三百裡,兩岸漫延出五十裡,算來便是兩萬餘畝,其中近一半都是莊稼地。”她道,“雖未淹死人,但一萬畝莊稼,一萬人一年多的口糧,這下便要折進去十萬兩——還不算安置與賦稅在其中。隻是水患之後必有鼠疫,如此一來,怕是二十萬兩也不夠。朝廷的銀子,取之於民,自然也當用之於民,工部卻是一點兒都省不得的。戶部是楊淮和檀沐庭做主,楊淮是什麼人?摳得恨不能不洗漱便來上值,隻為省那點兒水和鹽粒子,檀沐庭又視人命如草芥,自然也不會關心老百姓的死活。出了大事,戶部不肯出麵,工部卻有理有據,他們總不能說是皇太女決策出了問題,此時來便是想抓我去頂包。”
白隱秀眉頭緊擰,“那郡主何苦還要去?由他們折騰便是。”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與其被動等他們來,倒不如主動出擊。”蕭扶光拿著
文書起身,“走吧,再不去他們該急了。”
還未到大堂,遠遠便聽到一陣吵嚷聲,細聽依然是為工部的事。官場上總是如此,出了事,上麵第一件事是問責,為的就是個“理”,吵完了,該拿錢拿錢,大不了年底對賬時再挨一頓數落就是——手裡管著錢的最大,戶部的人說話,從來沒有好脾氣。
喧鬨中不知誰喊了一句“郡主來了”,眾人聞言,齊齊回過了頭,見是她來,紛紛彎腰拱手作揖。蕭冠姿依然端坐主座之上,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她。
蕭扶光不在意,隻是掃了他們一眼,進來後隨意尋了個門邊的空位置坐下。
她將文書放好,半晌未聽到這些人喧嘩,抬頭道:“怎麼不吵了?繼續啊。”
袁閣老看了趙元直一眼,見他依然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隻得自己硬著頭皮來到蕭扶光跟前,恭恭敬敬地請道:“郡主,還請上座。”
“我可不敢。想當初我來內閣,年紀小、資曆淺,又是女兒身,可是惹得不少人不快,背地裡不少人一口一個‘女流’地喊。”蕭扶光微笑,“主座是設給幾位閣老的,究竟出了什麼大事,竟需請我這女流上座?我可不敢去,我怕座上長釘子。”
座上長沒長釘子彆人不知道,但此時袁閣老的臉色不算好看是一定的了。
“哎呀,什麼女流不女流
,不過是那些人的無心之言,郡主何必同他們一般見識。”袁閣老睜眼說瞎話道,“今日確然是有要事相商。”
袁閣老話音剛落,外間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
“袁閣老說得是,不過有事請郡主,無事便將她置於西堂,知道的當她喜靜,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一個兩個都是白眼狼,用得著靠前用不著靠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