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釗也跟著休息片刻,他昨晚沒怎麼睡。
屋子裡安靜。
顏心躺著,腦海中想起半個月前舅舅送給她的罐頭。
因為那罐頭,她想起了她兒子,這段日子腦海裡總有他。
他也有很可愛、很貼心的時刻,尤其是他年幼時。
他也曾經是顏心苦難生活中唯一的光,唯一的親人。
哪怕重生了,知道他種種不好,顏心仍愛他。
他是她的兒子,是她心坎上的軟肉。因為他,顏心才被薑家拿捏了一輩子。
依照她的倔強,若無這孩子,她說不定真的冒著被世俗攻訐的風險,也要離開薑寺嶠。
她一向是“你不敬我,我就遠離你”的性格。
然後煙蘭就早產了。
冥冥中,像注定了什麼。
顏心倏然睜開了眼。
今日是個陰天,層雲重重,西風不緊不慢吹刮著枯敗虯枝,簌簌響動傳到了室內。
室內關了窗,拉好了窗簾又放下窗幔,一片昏暗,似午夜。
顏心睜開眸子,看著空空帳頂,想起有個老郎中非要說她兒子薑至霄乃早產兒。
她兒子身體挺好。
薑至霄幾乎沒生過什麼大病。唯一的一次,是他六七歲的時候,與同伴打賭,吞下了一根鑰匙。
黃銅鑰匙,粗長、頂端有個鋒利的旋轉紐。
小孩一開始不當回事,後來肚子疼。
顏心問他怎麼了,他不敢說實話,支吾著說是餓了。
再後來,他發高燒。
顏心給他診脈,察覺他臟腑有化膿跡象,嚇得半死。
在中醫裡,臟腑化膿會死人。
她厲聲逼問,小孩才說了實話,是吞下去的鑰匙沒拉出來,肚子疼了好幾日。
作為顏家的少神醫,顏心可以用針,催得小孩把鑰匙拉出來。
可他的情況,萬分凶險。
“善醫者不自醫、善易者不自卜”。至親生病,可能會各種原因,讓大夫做出錯誤的判斷。
一旦錯了,就是送命。
顏心怕了。
她將兒子送到了教會醫院,花了大價錢開刀,取出卡在腸子裡的鑰匙。
那是她兒子唯一一次大病。
她不明白,為什麼老郎中非要說她兒子是早產兒,她兒子明明足月。
他從小健朗,並不體弱多病。
老郎中說:“你是他娘。你要不是,你也看得出來他是早產兒,你醫術那麼好。人看不見自己的眼睛,你兒子就是你的雙眼。”
顏心非常驚訝。
老郎中的兒子向顏心道歉:“他老糊塗了,總胡說八道,這個月不知第幾次得罪人了。”
後來,那老郎中隨著兒子去鄉下養老了,顏心沒再見過他。
自己生的孩子,懷胎九個多月,能有什麼錯?
她當時也是頭胎,生了兩天兩夜。孩子落地後她脫力,睡了過去。
而她出嫁的時候,正值時代的新舊交替,下人的賣身契被政府燒了,嫁女兒的陪嫁中,就沒有陪房丫鬟等。
人不能再作為“財產”,放在陪嫁裡了。
顏心在薑家,沒有自己人,直到後來分家出去,她才把程嫂和半夏接到身邊。
她隻有一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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