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真姐的表情有所改變。
仿佛是為了證明她所言非虛,現在的女人明顯處於談論正事的工作狀態。
不過,容貌無可挑剔的美人,無論露出哪種神態都不損害她的美,表情嚴肅時亦彆有一番魅力。
哪天讓姐姐大人換上OL製服,或是女士西裝黑絲襪那種打扮,想想就激動不已,他還挺喜歡那種職場精英女性的感覺。
或者乾脆讓她扮演一次霸道女總裁,姐姐大人一定能輕而易舉地拿捏,不如說這就是本色扮演……
浮想聯翩之餘,岑冬生滿腦子都是亂糟糟的念頭,這些浮躁思緒甚至會以他腦海中鮮明深刻的記憶作為基底材料,加工成儘管沒有發生、卻依然充滿現實感的生動畫麵。
他剛才的話可不是在找借口,安知真根本不需要做什麼,隻要她出現在他麵前,岑冬生就要耗費心力才能保證理性,不然就隻會像暴走的火車頭那樣橫衝直撞。
“冬生?”
“沒、沒什麼……呃,我正在認真回憶。”
不不不,不行,談正事兒呢,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岑冬生收斂起有的沒的心思,集中注意力思考她剛才的話。
四位特等咒禁師……
是的,四位。姐姐大人將他算入其中這點姑且不論,但剩下有兩位不明意圖的特等咒禁師,其含金量是實打實的。
這是個沉重的話題,沉重到隻要這其中的任何一位想要大鬨一場、或是有幾方大打出手,這偌大的地下城市都會在片刻間傾覆。
相比起天寶閣閣主口中所謂的“鎮龍釘十二去三、龍脈再不受控製”所導致的災難,這是更加危險、更不可控的威脅。
前者屬於能被這座城市的咒禁師們群策群力解決的問題;
而後者……發起狂來的特等咒禁師,簡直是無人能抵禦的天災。
一旦超工委的手想要伸到這座鬼市裡來,不可避免地會與本地人產生利益上的衝突。
如今的鬼市看似與過往無異,內部卻早已暗流湧動,種種風險紮堆出現,就像坐在炸藥堆成的山上。
“我知道萬仙朝會的人來了。我在路上遇見過他們中的一員,對方還認出我了。”
男人撫摸著下巴。
“根據我們的線人回報,你在萬仙朝會內部的確很出名,算是他們眼中最知名的‘外人’了吧。”
姐姐大人臉上露出促狹的笑容。
“不止是超工委內部,你在彆處一樣很受尊敬呢。”
“尊敬”?是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塊吧。岑冬生忍不住咂嘴。
降靈王同樣屬於人格魅力很強的那類領袖,萬仙朝會內部是典型的人情社會,內部很有凝聚力,成員們十分看重榮譽。
岑冬生看似隻是在英魂擂台上代表超工委一方出戰並獲得勝利,但考慮到那場戰役是張是道本人親自看著,他的做法就是在打萬仙朝會所有人的臉。
這份熱血日複一日累積起來可不得了,那群人正卯足勁想辦法有朝一日挑戰他。
岑冬生是沒去受萬仙朝會控製的地區,不然應該能輕而易舉地過上像少年漫畫主角那樣“精彩紛呈”的刺激生活。
“萬仙朝會的盟主會親自參與嗎?”
“目前還不清楚,超工委的分析員們認為他這個時間點派人過來,應該隻是想做初步試探。”
“我同意。但這裡麵有個問題,當姐姐你出現在山陰鬼市的消息傳出去後,會引起各方的注意,張是道很可能會改變主意,我們得考慮這種變數……”
“那就做好最極端的打算,就當他一定會來,且做好了不惜打破我們與他之間默契的打算。”
安知真的答案乾脆利落。
“我和張是道交過手,對他的底細心中有數。在我看來,問題更大的是地師會幕後的那個人。”
——“屠龍師”,隻在第一次浪潮和第二次浪潮期間活躍,在成為“祖”之前就死去的特等咒禁師。
“很遺憾,我對他不算熟悉。”
岑冬生歎了口氣。
“我隻知道他是龍脈爭奪戰最重要的參與者,是地師會的幕後操縱者,以及,他大概率是一位地仙係咒禁師。咒禁具體效果未知,但能猜想到擁有著巨大的破壞力。”
“可能正是這個緣故,在我所知的曆史記載中,他出手次數極少,隻能從此人十分看重龍脈這點,推測他的力量或許與地脈能量有關,畢竟連他的代號都用了‘屠龍’一詞。”
咒禁師世界的“稱呼”、“代號”不會隨便取,像諸位祖的稱號,往往反應著一個人的誌趣和意願。
人很難對自己的真我說謊,而強者們更不屑掩飾自我。
種種例子更是表明,頂尖咒禁師的名字本身就蘊藏著神秘的力量。能用在某些祭祀儀式中,宛如真正的神明,更有甚者還會得到感知他人提起自己名字的特異能力……
“這就足夠了。”
安知真讚揚道。
“超工委所掌握的情報中沒有此人的存在,說明這個時間點的他選擇謹慎隱藏起能力,潛伏在暗中。敵暗我明,這本是一場不公平的戰鬥,是你提供的信息將他重新拉到了舞台之上。”
不知不覺間,談話的兩人已經走出了暗街。
前方是客人們休息的旅店,以及天寶閣的所在地。除去製皮匠一脈,建立鬼市的元祖成員們都在這裡有駐地。
昨天他就帶著隊友們逛過一圈,譬如會定期上台表演祭神儺戲的陰戲班,販賣出租紙人的紙紮匠,和地師會的總部,換言之,這裡是屬於“鬼市官方”的地盤。
“在明天麵見鬼市高層的會上,我打算向他們提出一個要求:讓超工委在這裡設立一處辦事點。”
戀人們手拉著手,站在街道中央,周圍人群湧動,在無意識間避開他們倆,像是滾滾浪潮中矗立的礁岩。
“你打算爭取山陰鬼市的管理權?”
“這是我對‘屠龍師’的試探。在你重生到這個時代以前,這座鬼市仍然存在,說明他看重這個地方。隻要我這個能毀掉一切的不可控因素親自出馬,他就一定會有所反應。”
我所要的,就是“打草驚蛇”的效果,她說。
“……原來如此。”
真是激進的做法。照這個思路推演,特等咒禁師圍繞這地方的衝突,還真就變成了很難避免的問題。
假如一件事有變壞的可能,它大概率會變得更壞。
“……我有個問題,姐姐。”
岑冬生整理了一下思緒。
“超工委、或者說你,真的有插手鬼市內部事務的必要嗎?”
隻考慮對手、而不考慮己方的需求,顯然不理智。
曆史上的屠龍師是中道崩殂的……且死得不算驚天動地,不明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