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主說道:“誰也沒有死去,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庵主皺起眉頭,問道:“為什麼?”
司主忽然沉默了。
便在這時候,裴今歌的聲音響起,滿是譏諷:“因為濟濼城中就沒死過哪怕一個無辜之人。”
“既然現在還沒有平民百姓死去,那庵主的判斷就可以是假的。”
她對司主說道:“這就是你的想法。”
司主沒有否認。
庵主的眼神變得極其複雜,說道:“如果你見到鮮血呢?”
不等司主回答,她說道:“你便會告訴我,你不能允許這樣危及天下人性命的人活著,你還是要堅持自己的決定,為此可以付出巨大代價,對嗎?”
司主神色不變說道:“世事從來如此,若無犧牲,何來新天。”
話音落地依舊極具力量,不曾懼怕片刻之前被強橫壓製下去的民憤再起,光明正大,堂而皇之。
庵主徹底無話可說。
她轉過身,望向旁觀已久的顧濯,不知道是想要從那雙眸子裡看出情緒,還是要問詢些什麼。
總之,直到最後她依舊是沉默。
長街一片孤寂。
人間驕陽打破這沉默,對司主說道:“我無法讚同你的決定。”
南宗在旁說道:“我讚同你的無法讚同。”
司主看都不看一眼,說道:“那你們可以走了。”
這是通知,亦是忠告。
然而在話音落下後,聽不見腳步聲的響起。
趙啟沒有說話。
然而每個人都知道他的決定。
夜幕下,人們忽而感受到一道煌煌如若烈日當空的強大氣息,仿佛在這一刻重回盛夏時節。
司主麵色微冷。
接著,長街上響起鐵劍與青石板相互摩擦的聲音,有細微火花從中綻起,幾分耀眼。
這就是南宗的態度。
司主神情更冷,說道:“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話音方落,求知的聲音從青霄月身後響起。
“這兩位前輩又不是像我這樣的白癡,還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而且他們冬至那天都敢站在皇帝陛下麵前了,您又算什麼東西啊?”
司主安靜片刻,忽然笑了出聲。
笑聲響徹整座滄州。
在大笑聲中,他看著這個陌生的愚蠢的白癡人間,說道:“既然你們非要選擇在今天死去,那就死吧。”
無數道目光落在庵主身上。
如今唯一有可能改變局麵的人隻剩下她了。
庵主沒有辜負人們的期望,說道:“這也是我的決定。”
司主說道:“過去的你便不是我的對手,現在的你又能做些什麼?”
他的跌境是事實,但庵主重傷等死也是事實。
若非如此,白皇帝又怎會縱容她的離開?
庵主笑了笑,說道:“可我現在的境界要比你高。”
司主眼神極冷。
下一刻,他邁步往前。
一步。
滿城俱震。
狂風乍起,無形的氣浪轟然而至,衝向四麵八方。
此時長街兩側仍有眾多民眾站著,那是因為庵主現身而趕來膜拜的虔誠信徒。
若是這風真正吹開,怕是要有數以千計的平民百姓被掀起拋到空中,繼而跌落身死。
庵主神色驟變,眼生怒意。
在狂風即將轟向平民前,有慈悲清淨氣息自她指尖盛放,籠罩整條長街。
如若天女散花般的金光顯現空中,卻不璀璨,極黯淡。
轟的一聲巨響!
無形氣浪與佛法凝聚的淡弱金光屏障正麵相撞,數之不儘的青石板被掀翻,又在那道看不見的恐怖力量中被碾碎為齏粉。
緊接著,氣浪倒卷而回,氣勢絲毫不見弱小,甚至更強!
身在長街之上的諸多強者各有應對。
趙啟屹然不動如山,任由狂風加身。
南宗不知何時走到青霄月的身前,把求知護在身後,佇劍為牆。
隻是瞬間,那把極為厚實的鐵劍的劍身響起無數沉悶至極的撞擊聲,就像是遭遇鐵錘的重擊。
南宗臉色蒼白,鮮血溢出嘴角。
不僅是因為與青霄月一戰中的殘留的傷勢至今未愈,更是司主的強大超乎他的預料。
青霄月神情凝重至極,因為他知道這隻是餘波。
司主真正的目標是另有其人。
在那一步踏出瞬間,司主的身影便已從原地消失。
再出現時,他已經橫跨數百丈的距離。
顧濯便在前方。
這才是司主真正想做的事情。
無論當下的局勢如何,隻要他用自己的拳頭殺死顧濯,又或者擊穿對方的謊言,那現在的一切就都不再是問題。
庵主受困於萬民,無暇前來。
那現在還有誰能阻止他?
一道如雪般素淨無暇的刀光映入司主眼中。
司主置之不理。
他很確定,裴今歌已經被自己重傷,此刻這勉強揮出的一刀不過強弩之末,根本不可能破開他的道體。
這個判斷是正確的。
無論再重複上多少次,司主都不會有第二個看法。
所以他錯了。
刀光落時,有風雪生。
今夜無雲,月色正明媚,何以此刻有雪?
司主道心微惘。
下一刻,他仿佛看到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嶽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氣息無比神聖。
這是蒼山!
長公主殿下的道場!
此刻居然隨著裴今歌的刀光而出現!
刀光隨風雪漫天而至。
司主眼神驟變,身影飄然折回後退,毫不猶豫地往外爆發氣息,欲要震開滿天風雪。
就在這時,顧濯拔劍。
且慢出鞘的聲音落在司主的識海中。
他的時間隨之而慢,近乎停滯。
於是,風雪加身。
數十道血花從司主身上盛開,還未來得及淌落,便已成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