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斟自飲了一杯茶水後,才道:“十五年的軍旅,想必已與馬背黃土連成一片,為何今日要卸下這身鎧甲?”
宋行軍沉聲道:“我父親叛國逃亡,你還能容我?你敢說心裡對我沒有疑慮?”
客廳上掛著一幕幕丹青,皆是嫿瑤閒來無事時所作,裝飾在客廳中,十分雅致,沈風淡笑道:“若是有疑慮,我豈會還將你放在軍中?”
宋行軍臉型輪廓剛毅生威,眉毛濃黑,旁邊還有幾道細小的傷痕,添上一股草莽之氣,之前青石道長曾說過宋行軍的麵相會成為流竄的匪寇,以他如今的狀況,或許真的會變成一個流竄的匪寇。
本來沈風該將他革去軍銜,甚至將他殺了,但現在軍中不少將領是他的死忠,如果將他殺了,必然引起軍中內亂,而且想打敗柔然大軍,必然需要一些奇謀,此時還不知道如何使用宋行軍,但他日後或許會成為一步險棋。
宋行軍臉上冷冷笑,嘲諷道:“你留我在軍中,恐怕不止如此簡單,向來必不是心生憐憫。”
沈風笑道:“此時正是用人之際,將軍又久經沙場,我愛惜將軍之才,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宋行軍走到沈風前麵,語調略帶幾分唏噓和憤怒,錚錚有力道:“不夠!”
沈風神色從容道:“我殺不得你,這個理由夠嗎?”
宋行軍依舊道:“不夠!”
沈風淡笑道:“那就是要我殺你才行,是嗎?”
宋行軍冷峻道:“你是該殺我!”
客廳中擺放著幾件有趣的古玩,並不是價值名貴,但收藏在客廳上,值得來客欣賞,沈園的客廳不像古代大戶人家的客廳,風格和裝飾加入了現代化的元素,而且在擺設陳列也不按照古代慣有的對稱結構,而是‘隨心所欲’,但又看起來簡約清雅。
沈風又自斟自飲了一杯茶,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殺人隻是一種簡單的手段,人權用之,但我不用。”
“沈將軍不怕有朝一日會後悔沒有殺了我嗎?”
沈風神色一變,沉聲道:“怕,你此時卸甲辭去,若是投奔柔然,必將是我軍的大患。”
宋行軍大笑道:“那將軍最好殺了我!”
沈風搖搖頭,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我相信將軍的選擇。”
宋行軍沉默片刻,才道:“告辭!”說著,將鎧甲放下然後離去。
沈風靜靜站在遠處,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心中若有所思,本來留他在軍中或許會有用,但他突然想走,必然是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沈風決定賭一把,不能將所有對抗柔然的砝碼都擺在桌麵上,有隱藏,才能出其不意。
入夜,天上皓月繁星,地上華燈初上,天地交輝相映,這冬末春來後最美的一個夜晚,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想要精神爽,就要去辦喜事。
夜裡,吃過飯,睬到點,便等候在一棵梅花樹下,見到一個小身影走過來後,才小聲道:“紅葉!”
紅葉受了驚嚇,急忙四處望了望,見到樹下一個鬼頭鬼腦的人,急忙喊道:“你是誰!”
這是什麼腦子,能在園子裡的男人除了我以外,還能有彆人?沈風招招手,小聲道:“我是你姑爺!”
“姑爺?!”紅葉慢慢走過去,待見到那人麵貌後,懸著地心才放下來,嬌聲道:“姑爺,你嚇死我了。”
沈風疑神疑鬼道:“在自家園子裡,你還怕什麼?是不是偷會小情人了?”
聞言,紅葉又急又惱道:“我才沒有,你老冤枉我!”一直以來,紅葉經常被沈風冤枉,還有當替死鬼,雖然有點惱,但心裡卻十分欣喜有這麼一位天下聞名的姑爺。
他是會欺負人的姑爺,但也是天下第一姑爺。
沈風偷偷笑了下,哼道:“這麼急著否認,肯定心裡有鬼,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竟敢勾引我沈園的丫鬟,抓他充軍去!說,是你看彆人,還是彆人看你!”
紅葉嚇得臉都白了,急急道:“我沒看彆人!”
沈風哼道:“那就是彆人看你,彆人要是多看一眼,我就抓他去當造工!要是多看你兩眼,就抓他去當勞役!要是對賣弄風騷吟詩寫情書,馬上抓去充軍!”
紅葉急急道:“我沒有我沒有,也沒有人看我,你可不要學那周紂王,暴戾殘忍,再說了,現在城裡人都快走光了,留下來的都是一些老弱婦孺。”
沈風笑之以鼻道:“年輕就是好,跑得真快。”早有聽聞京城那些公子哥文人筆客,聽聞柔然大軍快來的時候,早早離開了京城!”
“就是,沒想到那些人平時說得高尚,真要來了壞人,跑得比誰都快。”紅葉轉問道:“姑爺,你找紅葉什麼事?”
沈風神秘兮兮道:“紅葉,交代給你一個重要的任務,你一定給我辦好。”
紅葉有些害怕:“姑爺,我隻是個丫鬟,你可彆讓我去乾一些會丟掉性命的事!”
沈風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好笑道:“你隻不過是想讓你準備一個浴桶,浴桶不會害你性命吧。”
聞言,紅葉才下懸心,又提了上去:“姑爺想沐浴嗎,是否要我來伺候——”
這小丫頭最思想活動怎麼那麼豐富,思想解放了,那離情竇初開也不遠了,又將她腦袋瓜敲了一下:“這個浴桶是我給嵐小姐準備的。”
紅葉放下懸心,又起疑心:“好端端的,為何要給嵐小姐準備?再說了,不是有浴池嗎,幾位小姐近日都去浴池裡沐浴。”
沈風懊道:“怎麼沒人告訴我!”
“什麼!?”
沈風急忙訕訕笑道:“沒事沒事,我當然是怕嵐小姐太過勞累,所以想給她精心準備一種藥浴。”
紅葉道:“原來如此,算你還關心小姐,我這就去準備。”
沈風急忙攔住她的肩膀:“我話還沒說完,既然要準備浴桶,那就不妨準備三個,給婉詞和晴雪一人一個,便說是嵐小姐給她們準備,這才顯得嵐小姐公平。”
紅葉頻頻頷首道:“有道理有道理。”
沈風拿出三個香囊,謊道:“這是三種藥包,一種是排毒養顏,一種是消腫解乏,一種是清熱祛濕,這包清熱祛濕便給婉詞,排毒養顏給晴雪,消腫解乏給可嵐,聽明白了嗎?”
紅葉解開香囊聞了聞,隻聞到一股好聞的香味,不禁疑惑道:“姑爺,這怎麼有香味,不像是藥草提煉的。”
沈風將她手中重新拉緊,鎮定自若道:“這是好幾種藥草混合而成的,氣味自然不同尋常,其中或許加了一些花瓣,有助於提神養心。”
紅葉似懂非懂道:“哦哦,那我這就去準備。”說著,便拿著三個香囊去準備。
不知是不是魔怔了,他在辦事之前,就喜歡加個浴桶,其實這是一門學問,女人在沐浴過後,身心皆會感到愉悅輕鬆,既然將來和婉詞度過一個美妙的夜晚,那一定要讓她不要有絲毫懼怕。
“姑爺,紀夫人和琴夫人要不要也準備浴桶,我看有的藥包分量不少,可以勻兩份出來。”
紅葉突然回頭說,沈風急忙道:“不用不用,嫿瑤和茵兒身體不適,不宜泡藥浴。”茵兒常年在外,怎會不懂得藥草和香薰,而嫿瑤跟著草穀也懂得不少,要是被她們二人發現,定會發現其中有貓膩。
要數最識藥草之人自然是婉詞,婉詞聞到浴桶裡麵不是藥草後,自然是心領神會,她就會乖乖洗白白等我。
一番算計後,腦中預習了等一下即將發生的課程,便趾高氣昂地走去找茵兒,茵兒距離分娩還有幾個月,而柔然大軍將至,肯定等不到孩子出世那一日,這段時日該好好陪她。
在茵兒房中待了許久,等到她睡下後,便去找婉詞,此時還未到亥時,也就是還不到九點,古人睡得早,晚上不睡覺屬於不正經,晚上不睡覺在外麵瞎晃,屬於三教九流的人,偷竊嫖妓刨祖墳,在眼下這個朝代,早已廢棄了宵禁,夜生活文化開放許多,入了夜,便傳來靡靡之音。
此時京城已快成一座空城,死寂沉沉,不複往日繁榮喧樂,但多了一份從未有的冷肅,有沈風在,這座古皇城便不會倒下。
外麵清冷,但沈園裡卻醞釀著一場醉花斑斕的雲雨,始作俑者便是沈風,恰了恰時辰,估算浴桶也差不多準備好了。
走到婉詞房門前,便發現唐大小姐也走過來,兩人正好碰上,沈風見她手上拿著衣物,奇怪道:“晴雪,你這是?”
唐晴雪反問道:“那你呢,這時候你怎麼來柳姐姐的房間?”
“今天園子有人闖進來,所以我晚上來巡視一趟。”他隨機應變,轉問道:“晴雪,你怎麼拿著衣服出來。”
唐晴雪道:“我來柳姐姐房中沐浴。”
沈風奇道:“你房間不是也準備了一個浴桶嗎,怎麼反而來婉詞房間沐浴。”
唐晴雪眼皮一跳,一對剪水般的瞳影立即變得智慧明亮,狐疑道:“你怎麼知道我房中有浴桶?!”
“我方才巡視的路上碰到丫鬟,是丫鬟告訴我的。”兩人鬥智一番,有來有往,鎮定道:“早點洗好早點休息,明日你娘親會看你。”
“我知道啦。”唐大小姐心情十分愉快,輕跳著走去房間,隨即又回頭警惕道:“你可不許偷看!”
正望著她的身影盤算是不是要就地采花,被她這麼一告,鬱悶道:“大小姐,你知道你娘親為何每隔一段時日來看望一次?”
唐大小姐神情迷糊,掰著纖纖指頭算了算,嬌聲道“對哦,娘親都是十幾天來一趟,怎麼,不對哦,我可是千金大小姐,堂堂唐家大小姐,我娘親想我著緊我便來看本小姐,你有什麼意見!”
“我的丈母娘你的娘的良苦用心,真是如期必至。”沈風壞壞笑道:“你娘親是不是每次來都拉你去房間。”
唐大小姐驚奇道:“你怎麼知道!”
沈風打趣道:“知女莫若母,知母莫若婿,你娘親每個月來看你,其實來檢查我。”不僅是晴雪的娘親來檢查,可嵐的娘親也來檢查,她們兩個輪番檢查自己女兒是否完璧之身,沈風就算有心,也要掂量掂量兩位丈母娘的掃帚。
聞言,兩朵紅雲在她臉上暈開,羞澀地一哼:“誰叫你那麼壞!”說著,快步跑入房中。
終於打發走了,晴雪去婉詞房間,那婉詞一定就在晴雪房間,婉詞來了,我來也,衝鴨——心情一下子飛起,幾個小跑快來到晴雪房間,房門虛掩著,看來裡麵還沒有人,而房門空隙間,才繞騰出團團水霧。
悄悄溜了進去,然後等著婉詞回房,婉詞雖是在升州最早認識的人,但分彆時間也是最久,她和一般大家閨秀不同,有哀愁但沒有大家閨秀的高傲,很相信緣分,有少女的純真,也有少女沒有的多愁。
有空該讓婉詞去拜祭一下她的親生爹娘,我想這也是她的心願,也可讓婉詞遠離戰亂,以她的性情最看不慣殘酷的戰爭,分離太久,趁著今夜浴桶助興,我該好好傾聽婉詞的想法。這家夥,你想輕薄人姑娘家就輕薄,非要說是浴桶助興。
正在思索間,便聽到輕盈的腳步,以沈風的推算,這一定是婉詞的腳步!大喜在望,急忙走去房門前,千萬彆以為這家夥會什麼聽音辨人的本領,這時候他就是聽到擂鼓轟鳴也會以為是婉詞的腳步聲。
雪兒——
婉詞——
唐夫人!
沈風!
“你為何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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