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林和薑星冉跟著太守走了過幾個庭院,來到一處僻靜的所在,大門上麵懸掛著一塊刻著【架擱庫】三字的牌匾,門口有兩個皂吏看守,裡麵有四間房間,左邊三間房間房門上掛著木牌,注明了吏兵、戶禮、刑工三個架擱庫。
右邊隻有一間,裡麵是幾個士子模樣的人正在檢簡案牘,太守喊來一人,姓楊,是架擱庫的守闕守當吏,歸屬太守府主簿這邊,是負責看管架擱庫的管勾;楊管勾帶著他們去了掛著吏兵木牌的那間房間,太守交代了楊管勾協助盧林和薑星冉查閱,然後也沒有多留,就離去了。
那楊管勾有四十餘歲,告訴盧林這裡存放的典籍卷宗檔案都是以年月次序注籍立號連粘排列的,盧林想了想,三叔是七八歲離開汀州的,就和楊管勾說了一下,要查閱五十四年前的,那楊管勾極為熟稔的帶著盧林來到書架前,告訴盧林這邊往左都是五十四年前的。
盧林和薑星冉謝過楊管勾就開始分頭翻閱了起來,兩人是太守親自帶過來的,楊管勾沒有去多問什麼,隨後還搬來了兩張凳子,讓二人坐著查閱,若是需要紙筆就說一聲,然後就安靜的在旁邊翻閱去了。
看了有半個時辰左右,兩人就查得差不多了,對照了一下,有些收獲,三叔的祖父確實是汀州太守致仕的,不是年歲到了,記載是因病致仕的,六十三歲,就和汪振之的父親一樣,三叔的祖父是明月朝的進士,然後到地方為官,一直是在汀州,在玉龍皇朝立國後當的汀州太守。
之前的記載不詳,隻記載了幾句,明月朝末年,天下動蕩,紛亂不堪,時任汀州太守憂勞成疾病故,是三叔的祖父代為行使太守之職責,隨後玉龍皇朝創立,百廢待興,三叔的祖父就此繼任為汀州太守,於高祖十四年因病致仕。
三叔的祖父任汀州太守十四年並無什麼大事發生,算是平平安安的十四年,然後就致仕回了廬陵老家,記載是在廬陵郡南源,盧林看到這裡,不由得想起十三歲那年從神龍溪穀回來的事情,在廬陵城北五六十餘裡左右的一個叫大衝的地方吃晚飯,當時三叔和那小酒肆老板閒聊提及過幾次南源。
盧林再想起在去小廟之前,三叔也不知曉混元功的名字,就取名叫做【南源心法】,傳授的刀法和劍法也取名叫做【南源刀法】、【南源劍法】,看來這南源多半就是三叔年紀家鄉了,隻是不知道三叔為何從來不曾提及過這些。
再就是提及三叔的祖父還生有一個女兒,比兒子更大一些,嫁在汀州附近,三叔都六十一了,估計如今已經作古了,記載中模糊提及三叔似乎還有兄弟姐妹來著,沒有什麼詳細記載,盧林想著三叔也就七八歲,那會有兄弟姐妹應該也不大,等回去問問三叔。
薑星冉查閱到了盧林的祖父之事,當初盧林的祖父是在明月朝中舉,後來恰逢明月朝末年的天下動蕩紛亂,沒有了會試,回到汀州教書育人,頗有些名聲;三叔的父親似乎是體弱多病,於是雇請盧林的祖父當三叔的西席兼幕僚,然後就來了廬陵。
那年盧林的祖父跟隨去廬陵時是三十七歲,然後四十七歲回汀州的,四十八歲有了盧林的父親盧忱,丙辰年病逝時應該是七十一歲,盧林的奶奶隨後不久也去世了,不知道是多大了,薑星冉看記載推測大約是四十三歲左右,盧林的母親是丁酉年的,難產而亡,才十七歲。
因為盧林的祖父當過太守幕僚之故,這架擱庫存放的卷宗才有了一些記載,提及了盧林的祖父祖籍是在蓼城,數百年前南渡後過來的,薑星冉查到這些頗為驚訝道:“小林子,你家祖上也是蓼城的啊!”
盧林說道:“星冉,這個我也不清楚,當初我去漁村尋親之時也曾想過有這個可能,沒想到還真是蓼城過來的,蓼城是衣冠南渡的主要落腳之處,是肇始和集散之地,從蓼城南去的人都說是根在河洛。”
薑星冉說道:“小林子,這範陽盧氏是有數的大族,或許你祖上就是那邊過來的。”
盧林說道:“這都過去千餘年了,不去想這些了,也就是汀州有這祖宅在,這才會記掛著來汀州的,若是沒有這些了,或許我也不怎麼會來汀州,這邊的話語我都不會說,真不知道我還算不算汀州人了;就算去了蓼城查訪到了是範陽盧氏南遷過來的,那又能如何呢,畢竟太過久遠了,不如你家那般都是一大家子一直在一處生活了千餘年。”
薑星冉有些憧憬道“小林子,其實汀州城也不錯的,若是以後來這裡生活也是可以的。”
盧林說道:“星冉,你想來我就陪著你來。”
薑星冉回過神來說道:“唉,如今還早呢,還要去龍虎山當十年天師呢,不說這些了,我們回去吧。”
盧林點了點頭,兩人謝過楊管勾後,又去和太守道彆,然後就直接坐馬車回去了。
路上薑星冉問道:“小林子,你爺爺、奶奶和父親、母親安葬在何處?”
盧林聽得一愣,這他還真不知道,第一次來的時候,是為了取八寶閣的埋藏,在汀州匆匆忙忙隻住了一夜離開了,三叔也沒有和他說過,前年過來的時候,他心情不好,根本就無暇顧及到這些,再一個,他從小到大一直在鐵匠鋪生活,鋪子裡沒有祭祖這些事情;薑星冉他們是大世家,這些傳承了千餘年的,這些自然是年節時候有的,去年在薑家過年好像薑星輝他們就去了。
盧林說道:“三叔沒和我說過這些,我也不曾想到過,要不要等會問問鄰裡看看能不能知道?”
薑星冉說道:“嗯,既然來了,那我們離去前應該去祭拜一下。”
兩人回到老宅已經午時過半多了,冷風兒也早回來了,沒見到盧林和薑星冉,正在門口張望呢,見到兩人回來奔跑著過來,嘴裡喊著“師父、師娘。”
吃飯的時候,盧林說及了這個事情,凝香說道:“恩公,我們知曉,這兩年都去祭拜過。”
盧林聞言有些驚喜也有些愧疚,自己忘記了,凝香竟然顧及到了這些,起身致謝道:“凝香嫂子,你們有心了,多謝你們了。你這是從街坊鄰裡打聽來的麼?”
凝香和張若風連忙站了起來,凝香說道:“恩公切莫如此,我們的命都是恩公救下的,這些事情不值得恩公謝我們。是對門的肖叔告訴我們的,也是前年相熟後閒談起來說及的。”
盧林依舊施禮致謝完了才坐下,薑星冉也同樣致謝了一番,弄得凝香和張若風有些不好意思了,盧林坐下後,說道:“一會吃過飯,你們帶我們去祭拜一番。”
凝香說道:“好的,恩公。”
盧林連忙說道:“凝香嫂子,張兄,你們以後可彆叫我恩公了,叫我盧林就可以,這裡雖說是我家老宅,我卻是在江右長大生活的,未曾在這住過幾日,多虧你們住在這裡了。”
凝香說道:“恩公說的是…”剛說一半,轉口說道:“那就叫盧公子好了。”
盧林聽了有些無奈,但是這總算改口了,比天天被人叫恩公要好多了,也就認了。
吃過午飯,凝香準備好了祭祀物品,和張若風還有冷風兒一起,帶著盧林和薑星冉去了墓地,原來是在臥龍山東麓,前後總共有五個小土堆。
凝香都一一和盧林分說了,後麵兩個小土堆是盧林的父母,前麵中間的墓地是盧林的祖父,右邊那墓地有墓碑,是盧林祖父的原配夫人,三十年前去世的,墓碑是盧林祖父請人製作的,左邊就是盧林的親奶奶了。
盧林和薑星冉恭恭敬敬祭祀了一番,等到兩人祭祀完了,凝香又說道:“盧公子,那邊還有一些墓地,鄰裡說是老老爺當年的學生經常回來祭拜過的,我們不知道是誰,但是也去清掃祭拜過,不知道盧公子要不要過去祭拜一下。”
盧林聞言便明白過來是三叔的祖先了,連忙說道:“是我三叔的先人,要去祭拜的。”
凝香聞言連忙帶著盧林和薑星冉過去了,隔著不遠,隻有幾十丈,有四五塊墓地,那些墓碑已經有些模糊了,盧林也沒有仔細去辨認,和薑星冉恭恭敬敬祭拜了一番。
祭祀回來後,盧林和薑星冉說想要那四塊墓地都立起墓碑,薑星冉說道:“小林子,你爺爺和奶奶的可以立起來,你父母的就晚些吧。”
盧林有些奇怪,問道:“星冉,為何要這麼分開來做?”
薑星冉說道:“立你爺爺奶奶的墓碑,這是你代父而立的,沒有什麼問題;隻是你還沒有成親,沒有後代,你父母的就暫且不要立了,等到我們……”說到後麵聲如蚊蠅,臉也紅了。
盧林明白過來了,握著薑星冉的手說道:“星冉,你這般說很有道理,是該如此,我是不懂這些的,多虧有你在。”
薑星冉羞澀得很,低頭不再說話了,
盧林想了想,起身去找凝香,他明日要離去,剩下的事情隻能是有凝香和張若風夫婦來辦了,寫下了父母和他以及薑星冉的姓名,都交給凝香了,還拿出五百兩銀票來,讓凝香再請人將兩處墓地都好好修葺一番,不用多麼奢華,潔淨井然即可。
凝香沒有收盧林的銀票,說道:“公子,上次太守給了一百兩銀子,你都給我們了,這都消不得這麼多銀子的,有二三十兩銀子就足夠了。”
盧林說道:“那就留著給風兒給你們做家用。”
凝香說道:“公子,我們用不了的,外子每個月能夠賺點銀子,足夠用了,風兒有老爺的遺產,待得她長大後再告訴她,外子說公子不凡,是做大事的,多留著點銀子用才是。”
盧林想了想,不好和他們說什麼,也就作罷了,隻是說道:“凝香嫂子,晚上不用做飯了,我在跑馬樓定好了雅間。”
凝香訝異道:“公子在跑馬樓定了雅間吃飯?可是有什麼喜事?”
盧林笑道:“沒事,以前跟著長輩在那裡吃過飯了,明日我們要離開,上午在城裡逛了逛剛好走到了那邊,就定了個雅間一起吃個飯。”
凝香說道:“公子這就要走了啊,怎麼不多住些日子?”
盧林說道:“這外麵事情多,等忙完了再來多住些時日。”
凝香聽了也不再多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