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鹽稅被劫的噩耗如驚雷般炸開,坐落在金陵繁華盛地的江南總督衙門,刹那間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緊張忙碌境地。往昔透著威嚴、莊嚴肅穆的朱漆大門,此刻進出的官吏絡繹不絕,人人麵色凝重,腳步匆匆,帶起的衣角都裹挾著一股子焦躁氣息。
不過半日,江南各地的知府們便紛紛接令,快馬加鞭,從轄區各處朝著總督衙門趕來。一時間,衙門內堂齊聚一堂,平日裡在自家屬地威風八麵的知府們,此刻也都斂去了傲氣,各個眉頭緊鎖,交頭接耳地低聲議論著這場驚天大案。堂上燭光搖曳,映照著他們滿是憂慮的臉龐,畢竟鹽稅關乎國本,此番出事,誰都難辭其咎。
負責江南軍事的江南都指揮使、成國公朱代,更是怒發衝冠。遙想當年太宗在位,朱代的祖上隨太宗南征北戰、出生入死,掙下這世襲罔替的公爵之位,與聲名赫赫的英國公並列朝堂,一時風頭無兩。後來太宗定鼎京城,英國公伴駕留守,守護京畿;江南這一方錦繡富庶之地的軍事防務,則鄭重交到了成國公一脈手中。朱代自幼聽著祖上的功勳故事長大,滿心滿眼都是戍守一方、保境安民的壯誌,哪曾想如今竟出了這等大事!護送鹽稅的官兵皆是軍中精銳,竟被悉數屠戮,稅款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無異於狠狠扇了他成國公一記耳光。
“砰!”朱代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茶盞亂晃,“務必嚴查!調集所有能調動的人手,掘地三尺也要把劫匪給本公找出來!”隨著這聲怒吼,江南的軍事機器轟然運轉起來。各地駐軍聞令而動,一時間,營門大開,身著甲胄的士兵如潮水般湧出。鐵騎揚起滾滾煙塵,步兵隊列整齊劃一、氣勢洶洶,刀槍在日光下閃爍寒光,近乎傾巢而出,呈扇形朝著四麵八方擴散搜捕。官道上馬蹄聲急,山林間人影攢動,不放過任何一處可疑的山穀溝壑、荒村野店。
各地衙門的捕快們也不敢有絲毫懈怠,平日裡鬆散的腳步此刻急促有力,三班衙役傾巢而出,直奔下轄各處村落。每到一村,捕快們手持畫像、路引簿冊,挨家挨戶地盤查,目光如炬,但凡瞧見神色慌張、言語支吾之人,便立刻上前細細審問;遇上拿不出路引的,更是直接扣押,絕不放過一個形跡可疑、沒有路引之人。村村設卡,路路盤查,整個江南地區仿若一張收緊的大網,誓要將劫走鹽稅的不法之徒一網打儘,追繳稅銀!
陰霾密布的日子裡,江南總督府內氣氛凝重得仿若能攥出水來,一眾官員身著官服、頭戴烏紗,神色各異卻都透著幾分緊張,垂首靜立在堂中。江南總督錢貞吉高坐於太師椅之上,麵色陰沉似水,手中的茶盞重重一放,發出“砰”的一聲悶響,打破了這壓抑的寂靜。
“京城的旨意想必大家都已知曉了!”錢貞吉率先開口,聲音冷厲得似裹挾著冰碴,眼神如刀般掃過堂下眾人,“忠順王為欽差,此來一是為了鹽稅,這鹽稅關乎國本,是朝廷命脈所係!二就是江南官場。當今聖上已然登基四年,這四年間,雷霆手段頻出,一直全力整頓北方及京城官場,那些個貪贓枉法、屍位素餐之徒,被連根拔起,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京城官場如今煥然一新。”
說到此處,錢貞吉微微一頓,起身踱步,官靴踏在青磚地麵,發出聲聲悶響,恰似重重敲在眾人的心尖上。“如今派了忠順王來江南,又派了新晉的忠勇伯領兵而來,諸位都是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的人,想必心裡跟明鏡似的,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猛地轉身,袍角飛揚,目光灼灼,“稅銀被劫一事,已然鬨得沸沸揚揚,朝野震動!若是誰家有牽扯其中的,那就麻溜地交回稅銀。忠順王可不是心慈手軟之輩,那忠勇伯更是戰場上廝殺出來的,軍功赫赫,威名遠揚,手底下的兵個個精銳。彆心存僥幸,等到他們率兵前來,徹查深究,到時候殺得江南官場血雨腥風,可彆怪我錢某沒有提前提醒各位!”
這位早在太上皇時期便坐鎮江南的總督大人,出身於浙江紹興府聲名赫赫的世家錢家。錢家底蘊深厚,往前追溯,女真時期,族中便出過大學士,滿腹經綸,才名遠播朝堂;太祖建國時,錢家又極具眼光,緊隨趙家投誠,自此在新朝中站穩腳跟。曆經數朝更迭,錢家枝繁葉茂,子弟大多踏入仕途,在江南官場為官者眾多,遍布各郡縣,多出任一方縣令,掌管一地民生政務。官職最高者,便是如今的錢貞吉,身為江南總督,統管這富庶之地軍政要務,權勢滔天。
錢貞吉能坐上這封疆大吏的位置,家族助力自是不可或缺。錢家在背後運籌帷幄、疏通打點,為他鋪就官場青雲路;而他本人,也確實有幾分真本事。在太上皇當政時期,江南稅賦繁雜,可錢貞吉硬是憑借著精明乾練的手段、滴水不漏的籌謀,將江南的稅銀提升了兩成。彼時大齊內憂外患,國庫空虛,這多出來的兩成稅銀仿若一場及時雨,極大緩解了經濟壓力,錢貞吉也因此備受太上皇賞識,一路高升,成為手握重權的一方大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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