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廳堂之中,薛寶釵的目光緊緊鎖住黛玉那副淡定從容的模樣,心中的怒火如油烹一般,騰騰地往上冒。她回想起自己這段日子以來的種種努力,為了能融入這京城的權貴圈子,當真是煞費苦心,千方百計地謀劃著每一個舉動。
她本是紫薇舍人之後,自認為這身份也算拿得出手,可那些個勳貴家的千金小姐,還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夫人太太們,在聽聞她的出身之後,臉上原本還帶著的些許期待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隻餘下敷衍與冷淡。她一次次地主動示好,哪怕是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驕傲與矜持,百般討好,可在她們麵前卻依舊如同撞在一堵冰冷堅硬的牆上,激不起任何一絲積極的回應,她們始終無動於衷。
而反觀林黛玉,不過是區區一個七品禦史的女兒,在薛寶釵看來,這樣的出身實在是不值一提。若不是靠著與忠勇伯家定了親事,才勉強入了京城勳貴們的眼,她又能有什麼特彆之處?可就是這樣,黛玉還總是擺出那副不屑一顧的神情,仿佛對這京城的權貴圈子毫不在意,這種態度更是深深刺痛了薛寶釵的心。
“哼,且等著瞧吧。”薛寶釵暗自咬牙切齒地想著,“等到明年選秀入宮之時,我定要在那重重宮闈之中脫穎而出,讓所有人都對我刮目相看,不敢再如此輕視於我。”她攥緊了手中的帕子,眼神中滿是堅定與不甘,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身著華服、備受尊崇的未來景象,那將是她徹底改變命運,淩駕於眾人之上的時刻。
梨香園裡,氣氛略顯尷尬,薛寶釵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輕聲說道:“妹妹的性情還是這般,時間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語罷,也不等林黛玉有所回應,便匆匆轉身,蓮步輕移,很快消失在園中的小徑深處。
林黛玉靜靜地坐在原地,目光隨著薛寶釵的背影移動,直至完全看不見,才緩緩收回視線。手中原本捧著的書卷,也在不知不覺間緩緩放下,她的眼神有些發怔,呆呆地盯著眼前的某處,仿佛靈魂出竅一般,顯得格外空洞。
剛剛薛寶釵的那一番話,猶如一塊巨石投入她原本平靜的心湖,泛起了千層浪。她不過是強裝鎮定罷了,其實內心早已亂作一團。那甑家女的豔色,早在揚州的時候,她就有所耳聞。當時聽聞那般絕色佳人,心中便暗自揣測,如此出眾之人定然是要入宮伴君側的,那等容貌與才情,合該在那重重宮牆之內綻放光芒。卻不想,如今竟是要攀扯趙軒。
黛玉心中暗自歎息,自己自幼研習女德,深知在這世間,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尋常之事,更何況趙家一脈單傳,為了子嗣考慮,讓趙軒多納幾門妾室似乎也是情理之中。雖說早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可事到臨頭,當這一切真切地擺在眼前,那種酸澀與不適還是如潮水一般將她淹沒。
紅纓在一旁看著林黛玉這般失神的模樣,心中疼惜不已,忍不住開口勸慰道:“姑娘,您且寬心。我看那事不過是甑家一廂情願罷了。軒少爺自小與姑娘一同長大,向來隻親近姑娘一人,身邊連個近身伺候的丫鬟都不曾留著,若軒少爺是個貪好美色之人,必然不會如此行事。姑娘還是不要多想才是,以免傷了身子。”
凝霜在一旁也趕忙附和著說道:“沒錯,姑娘。您瞧自從軒少爺來了京城,可曾與何家的小姐傳出過什麼閒話?便是有赴宴之類的場合,也都是趙夫人一人前往,軒少爺從未涉足。這般情形,不正說明了軒少爺對姑娘的情誼與眾不同嗎?姑娘大可放心才是。”
拂柳連連點頭,亦是說道:“是啊,姑娘。那薛家人心思向來複雜,我看她們今日前來,不過就是眼熱軒少爺對姑娘的深情厚誼,故意來此挑撥是非,想要擾亂姑娘的心緒。姑娘聰慧過人,切莫上了她們的當才好。”
林黛玉聽著丫鬟們的勸慰,微微苦笑,輕聲道:“你們隻看到了表麵,卻不知我心中真正的擔憂。我自幼喪母,從未有人悉心教導我管家理事之能。趙家乃是名門望族,如今又是伯爵之位,府中事務繁雜,我若嫁入趙家,又怎能擔起中饋之責?恐會將諸事處理得一團糟,惹人笑話尚是小事,若因此而累及趙家內務,那我便成了罪人。”
她頓了頓,輕咳幾聲,又接著說:“再者,我這身子自幼便孱弱多病,好似那風中殘燭,雖經多方調養,卻仍不見大好。子嗣之事於我而言,更是艱難。趙家一脈單傳,子嗣綿延至關重要,我這般病體,如何能為趙家開枝散葉?我深知趙軒待我情深,可這世俗之事,又豈是僅憑情誼便可化解。萬一因我之故,讓趙家香火不繼,我又有何顏麵麵對他與姨母?”言罷,黛玉眼中泛起淚花,那楚楚可憐之態,令丫鬟們也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再行寬慰。
林黛玉輕抬眼眸,望向窗外那隨風搖曳的竹影,繼續道:“我亦知自己才情或可入人眼目,可這又怎能彌補我在管家與生育上的不足。每念及此,便覺心中如墜千斤巨石,惶惶不可終日。我不願成為趙軒的拖累,可又割舍不下這數年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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